我生活在農村，家中很是貧窮。我五歲時，爸爸去外面打工，母親在家看護我和一個比我大六歲的姐姐，還要照顧年邁的爺爺。爺爺83歲了，常年多病，他每年的藥費比我和姐姐的學費都要多很多。
七歲時，我上國小一年級，姐姐上中學一年級，爺爺85歲，母親40歲。40歲的母親已經滿臉皺紋，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老了許多。一天放學回家，我看見好多親戚都在我們家，原來爺爺去世了。母親怕我傷心，隻說爺爺去了，便叫我到院壩邊等候往家趕的父親。我問姐姐爺爺去哪兒了，姐姐隻流淚，不說話；母親也一邊抹眼淚一邊忙裡忙外，于是我便偷着和一群孩子去撿鞭炮，哪有什麼悲傷情緒。
十歲時，母親說，家裡負債累累，父親體力不如以前，她也要出去打工。我當時以為她隻是随口說說，沒想到正月十五那天吃過早飯她就走了。我坐在那塊那塊大石頭上，看着她有些佝偻的背影，一直看，鼻子酸酸的，淚水在眼眶裡直打轉。我望着天空，眼淚就變成鼻涕流出來了。我再望母親，她的背影已經消失在山路盡頭。
母親走後，我住在外婆家。挨到深秋，我坐在屋裡，看着窗外銀杏樹葉“嘩啦嘩啦”地飄落，看着看着，天就黑了，我竟然不察覺。
每次過年是我和姐姐最高興的時候，因為爸爸媽媽都要回來。我們總是把家收拾得幹幹淨淨的，用姐姐的話說：“萬事俱備，隻欠爹娘。”他們沒回來時，我非常想念，回來了我又不知說什麼好，隻是很開心。
等到正月他們離開的時候，我又會坐在那塊大石頭上目送他們的背影。父親在前面走得快些，母親在後面總是走走停停，我感覺好幾次她都想回頭，但終沒有轉過身來。我望着她遠去的背影，似乎更佝偻了，他背着一個大包袱，步履也有些遲緩。我又望着天空——
我就在這一年又一年的目送中進入了中學。我不再流淚，因為我知道，在農村，像我這樣的孩子太多太多了，我們隻有在期盼中學會堅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