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從車窗外射進來,長了腿似的在乘客身上逡巡遊弋。橘黃色的光本屬于暖色系列,在我看來,卻如新鏡出匣,了無溫度。
時隔多日,又須複診。冷冰冰的儀器攥住我的手腕,一時間,我幾至窒息。刷着乳膠漆的每一寸牆壁似乎都汩汩地散發着福爾馬林的刺鼻味道,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彌漫在這充斥着痛苦、死寂甚至是絕望的空氣中。
考試失利,身體有恙,我的心空陰霾密布。拉上深灰色窗簾的同時,心的溫度降至冰點。
一陣爽朗的笑聲傳入耳鼓,我循聲望去,那是一個年逾半百的婦人,頭發黑白摻半,她穿着藍白條相間的病号服,号碼顯然不适合她,映襯着她的身材羸弱而瘦小,然而她的精神是矍铄的,她坐在裝着萬向輪的黑色康複椅上,枯瘦的雙手抓着扶手,每往後滑動一下,椅子便往前驅動一截兒,她的輪椅徑直向我駛來,猶如一葉小舟。到了我跟前,她用手撐着扶手,想嘗試着站起來,試了幾次未果,輕輕地“唉”了一聲,她的雙眸似乎深不見底,蓦然閃過一絲哀怨,旋即又明朗起來。她親切地詢問我的學習、生活等狀況,之後,娓娓講述了她的遭遇,曾經的她自暴自棄過,甚至有過輕生的念頭,然而現在的她已鳳凰涅槃,浴火重生,她頓了一下,接着喃喃地說:“人活于世,就要和命運作鬥争,沒有人是一帆風順的,隻要心是火熱的,四季都是溫暖如春的……”不知何時,我眼眶裡已溢滿淚水,我慌忙地用手拭去,哽咽着說:“阿姨,我扶你起來走走。”她果然很輕,仿佛除了皮就是骨頭,夕陽的餘晖中,她的頭發被鍍上一層金色,她的笑容恬靜而燦爛,眼裡閃耀的光芒有一種悲壯的力量,撼人心魄。
遠處,重疊的山巒影影綽綽,也被鑲上一道金邊,一隻不知名的鳥倏地離開樹枝,撲閃着雙翅,向夕陽的方向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