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時節,暖風拂過桃樹的新枝,一隻稚嫩的小手,向着停在樹葉上的蝴蝶伸去。蝴蝶舞動雙翼,從小女孩的指間翩然飛離,小女孩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張開嘴哇哇大哭。屋中的人快步走出,扶起小女孩,用溫暖的大手替小女孩拭去臉上的淚水。“丫丫不哭,奶奶給丫丫吃大桃子!”說罷,變戲法似的從身後拿出了一個水靈靈的桃子,削了皮,遞給小女孩。
小女孩美滋滋地吃着,臉上露出甜甜的笑容。吃完後,小女孩把桃核捧在小小的掌心,說:“丫丫也要給奶奶吃大桃子!丫丫要把種子種起來,這樣,丫丫和奶奶就都能吃到桃子了!”奶奶笑着摸了摸小女孩的頭,牽着她的手,走到向陽的坡上,小心翼翼地将桃核埋進肥沃的土裡。就這樣,奶奶和小女孩一起埋下了一顆桃樹的種子,埋下了一顆愛的種子,埋下了一個稚嫩的憧憬。
這些,你可還記得,我的小桃樹?
當桃花第一次盛開,小女孩牽着奶奶的手,走到桃樹下。桃樹長大了,小女孩也長大了,而奶奶卻老了。她們手牽着手,眺望遠處的夕陽。夕陽的餘晖撒在桃花上,撒在小女孩白皙的臉上,撒在奶奶銀白色的發絲上。
花開花落,當年的小女孩已成長為亭亭玉立的少女,而奶奶的背卻越來越彎,頭發也愈加地白了。奶奶把好吃的都留給了女孩,自己卻一點兒也舍不得吃;奶奶總是偷偷地塞些錢給小女孩,讓小女孩買些自己喜歡吃的零食。
這些,你可還記得,我的桃樹?
我的桃樹長得越來越高了,奶奶臉上的皺紋也越來越深了。女孩去奶奶家玩,待了沒多久就想回家。奶奶在一旁悄悄地落淚;奶奶去超市給女孩買了很多零食,女孩卻嫌棄地看着這些零食,“這都是一些啥呀。”為了讓女孩多陪陪她,奶奶甚至在家裡裝上了無線網絡。但是,盡管如此,女孩也隻是偶爾才回去看一眼奶奶,隻為吃上桃子和在空調房裡點着她的手機螢幕。
現在,我站在向陽的坡上,看粉色的花瓣在風中搖曳、飄落。在這美麗的紅雨中,我仿佛聽見銀鈴般的笑聲,仿佛又回到霞光漫天的黃昏。回眸,我看見奶奶在不遠處的田中勞作,我慢慢向她走去。
不曾發現,奶奶的背已經是這般的彎了;不曾發現,奶奶的頭發已經是這般的白了;不曾發現,奶奶的皺紋已經是這般的深了。
老人回過頭,驚喜地看着我,“丫丫來了!”我忽然瞥見奶奶的腰間挂着一個精緻的小布袋,小布袋鼓鼓的。“奶奶,這是什麼?”我問。奶奶笑着取下袋子,小心翼翼地打開來。哦!原來是一袋桃核。“每一次你回家吃完桃子後,我都會留下幾顆,等着丫丫回來和我一起種。”說完,老人的眼神忽然黯淡了些,“隻是都沒有機會……”我頓時覺得無比的愧疚,這是多麼小的一個願望呀。
就這樣,我再一次地和奶奶埋下了一些桃樹的種子,埋下了愛的種子,埋下了一個老人的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