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談】刀塔奪金之夜,我與過去的記憶和解
中原標準時間10月2日深夜,杭州第19屆亞運會電子競技項目刀塔決賽在杭州電競中心落幕,中國代表隊以2-1戰勝蒙古代表隊、獲得本屆亞運會刀塔項目冠軍,為亞運會中國代表隊拿下第147金。
2022年DOTA2國際邀請賽(Ti11)結束後的将近一年時間裡,我覺得世界正在變淡。
生活的畫面逐漸像曝光過度的相片,有輪廓,但看不清楚。我無法擁有任何一種關于DOTA2的體驗與期待:我不看比賽,不消費,偶爾夜半上線單排。
去年也是差不多這個時間,我在白夜談裡寫下了Maybe Come Back。一位又一位的老選手退出賽場,或許他們會回來,可沒有人能夠做出非常具體的期待。Maybe,也隻是一種可能性。
這種情況甚至逐漸向其他遊戲蔓延。也許是年齡到了,大作買了一籮筐,可每每要動手卻又味同嚼蠟,想想就作罷了。
這大概就是大家常說的PTSD。
最近,這用的情況有所好轉。我入坑了PTCG後,每天勤勤懇懇起床去道館,那裡有許多可以見到面的好朋友們,大家一起玩同一款遊戲,對戰、讨論到夜深。好幾個月,我都不曾啟動這玩了快十五年的遊戲了。
這種日子,很快樂,快樂得就像大學時候心無旁骛打DOTA的我——直到沉寂很久的幾個群裡炸出了亞運會刀塔項目讨論。
出戰的隊員清單裡,幾張熟悉的臉龐赫然在列。這一次,他們的ID不再是那些花哨的字元,而是方方正正的漢字,屬于他們的中文的本名。
是他們啊,他們這一年,在做什麼?
Ame退役做起了直播,談着戀愛,青澀與清冷在他臉上一點點退卻;Maybe在最後一個DPC賽季選擇複出,我從沒有想過,“Maybe come back”的那一天會再次出現,而且,這麼快。
某些小小的火種一旦複燃,就難以被簡單地熄滅。雖然是亞洲範圍内的比賽,但我想我們真的太需要一個勝利了。
開打之前,各位懂哥紛紛激情開麥發表高見。作為種子隊,半決賽戰勝了擁有莫言的馬來西亞以後,基本便可認為穩奪金牌。畢竟,其他幾隻隊伍沒有。還有玩梗的,“當心蒙古上單!”
也有人提出擔憂,聽說蒙古隊是頂着高延遲在東南亞DPC A級聯賽進行賽訓的整編隊伍,還為了亞運放棄了Ti預選,完全是有備而來。
“來了線下怕不是脫了重力服直接開啟十倍界王拳模式。”
不過,更多的還是輕松調侃。赢下了馬來以後,不少人更是提前開起了香槟。可誰也沒有想到,一語成谶。賽前以為的決賽碾壓局,竟成一場鏖戰。
這一切都令人感覺恐怖的熟悉。
短短BO3的對局之中,線上的劣勢、中期神遊一般被抓、上高帶盾交出兩條命……熟悉的情節,讓人不斷想到那綿延了許多年的窒息與噩夢。那種不能夠呼吸、隻差一點點的感覺再度湧上了心頭。
終局時刻,不少玩家一邊看着直播,一邊刷手機,希望前線的兄弟們帶來确定的勝利消息。玻璃螢幕不斷上滑着重新整理,幾乎要呲出火星。10分鐘直播與現場的延遲,仿佛天荒與地老那麼遙遠。
落後1W的經濟,差了快10個人頭,被刺破的高地,懸挂在每個觀衆頭上的達摩克裡斯之劍不知道究竟什麼時候才落下。
30分鐘、40分鐘,肉山一代一代輪換,雙方都在等一個機會。終于,中國等到了這個翻盤的機會。
46分鐘,蒙古隊團戰出現重大失誤,在大優上高、幾近勝利的時刻,Ame操刀的幻影刺客向兵線擲出了一把帶着狂戰斧特效的匕首,恰巧濺射到了敵方大團控潮汐。跳刀被斷的潮汐原地空大,進而幫助中國隊打出了一個1換5。一波将經濟拉回,擁有了繼續拉扯的空間。
然後是令人屏息的劣勢回追。中國隊雙炮台在幻影刺客和斧王的支撐下終于成型,65分鐘,趙公子的花仙子宛如戰神,站在對方的世界樹下,不斷噴吐着來自異世界的炫目花火。
赢了。
短暫的靜默後,朋友圈裡如潮水一般的喜悅。人人都在祝賀這一場勝利,訴說自己那蔓延多年的PTSD的治愈。這俨然已成了一場群體性的與自己的和解。
國家榮譽,這四個字從來不輕松。這裡面有多少人付出的努力與血淚。作為世界上最有凝聚力和民族認同感的刀塔社群,過去幾年,CNDOTA的驕傲遭遇了滅頂一般的至暗時刻。
這塊金牌對于中國玩家的意義,在這個遊戲漫長的年齡裡,早已變成了更融入血肉的東西。他們的勝利,不僅隻是一份榮譽如此簡單。它早已必須是一口頂着脊梁的氣。
就算有聲音說,怎麼赢個蒙古都這麼費勁,不丢人嗎?
赢了就不丢人——赢了就不丢人。
電子競技,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地赢了就不丢人。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我幾乎可以想象,假如這場比賽輸了,玩家和選手們又将承受着怎樣的磨折。
反正,我們是冠軍。而我這些年的PTSD已經好了大半,至于剩下那一小半,就看波蘭蠢驢什麼時候複活傑克了。
頒獎的時候,Ame站在冠軍的台上。他眼裡又似乎恢複了一點出道時的天真。挂上金牌,拿起來仔細端詳;接過捧花,聞一聞香不香。
我是一個“集美”,雖然我從沒有在公開場合表達過什麼關于他的觀點。Ame的臉龐略微圓潤了一點,外形依舊出色。起初,我對他有許多親昵的稱呼,把好不容易要到的TO簽照儲存在電腦的旁邊時時觀看。TI11後,我将他稱為“那個男人”。
現在,他隻是退役過上慢生活的王淳煜選手。
我打開所有能夠打開的社交軟體,看着人們歡呼雀躍。那變成淡色的世界,又再度色彩鮮明,就像潘通的色卡,你可以找到你想要的所有顔色。
Ti9的時候,Ame和Maybe分隔兩邊,站在那一堵白牆旁。這一次,是穿着紅衣的路垚選手和王淳煜選手擊掌,濃郁低調的紅色也在潋滟。
“不如我們重新來過。”有人在這一幀畫面旁邊P上小字。
你看這塊圓圓的金牌,像不像那個圓圓的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