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護婦女兒童是男性的天職！”
1939年5月中旬，婦女幹部訓練班正式結業。根據學員的志願，分派了少數人到軍事委員會、内政部、經濟部、财政部、糧食部。四個國家銀行也各分去了十來名。其餘大部分學員都分派在各兒童保育院。遵照宋美齡的訓示，各委、各部、銀行都派出主管官員，到婦女指導委員會來“歡迎”配置設定到他們那裡去的女學員，宋美齡親自把她的“孩子們”交給來歡迎的官員，要他們妥善照料。
對于分派到各保育院的學員，宋美齡決定遴選妥人一處一處地護送到任。而這護送的特使又必須是青年男子。
她叫什麼地方給她推薦了兩個男青年。看了履歷和書面介紹，她表示可取，便約來面談。
頭一個人來了。年約二十七，身高體壯，西服筆挺，儀表也很好。但是談了幾句話，宋美齡就揮手叫他回去。她對陳紀彜說：“這是個真正的小人，心術不正。”因為他進來後視線上下左右亂瞟，卻不敢看宋美齡一眼。
第二個青年隻有二十四五，漂亮英俊，舉止潇灑，能說不大流利的英語。宋美齡比較滿意，和他談了十來分鐘，并已說到了護送女學員的任務。我們都以為事情妥了，誰知宋美齡突然“哦”了一聲。“很抱歉，年輕人，我不準備借重你，請你回去吧！”
陳紀彜和我們都莫名其妙。宋美齡有點氣惱地對陳紀彜說：“你都沒看見?他，嘿，下裝當面的扣子有一個是敞着的。這流氓！”
悶了好一陣，她說：“得了，還是小張和密斯陳去辦這件事吧！”
宋美齡交代我兩個，不僅要把學員安全送到，而且要親自交給保育院的院長。傳宋美齡的話，這些學員一定要做教員，不得做職員；要對她們的生活妥善安排。
陳慧麗小姐主張：先送最近的——重慶臨時兒童保育院、歌樂山兒童保育院；再送最遠的——貴州畢節；再送次遠的——長江沿岸江津、合江、泸州等各保育院，最後到北碚對岸的文星場、金劍山、大田坎三個保育院。
而到得隻剩下最後三處時，她又主張：這三處一次完成。先到北溫泉去遊玩遊玩，從那裡分三次一次一次地送。
原來，陳小姐胸有成竹，準備了遊泳衣，要暢暢快快遊幾天。我們包了“數帆樓”上的全部房間，三十多人把持遊泳池，泡了一天。陳小姐叫我送學員到點兒，她留守北溫泉，照應待送的人，我無意見，可是三起學員哪一起都不願先走。扯來扯去，拖了兩天，這就泡了三天。
全部送完了，我們才向宋美齡彙報。說到最後三處，她幾次插問：“數帆樓？嗯，哪一層樓，有那麼多鋪位嗎？”
我答：“加上小陳，剛夠。”
“你住在哪裡呢？”
“在樓口門裡搭了一個行鋪——我給她們當警衛。”
“很好，應該這樣。”宋美齡說。
說到從北溫泉分三次送走學員時，她問：“你帶走了頭一撥，還有兩撥呢？”
我說：“留在北溫泉嘛！”
“誰照管，就是說，誰保護她們呢？”
我說：“耶，耶，還有小陳嘛，小陳留在那兒照管她們嘛！”
“你這糊塗蛋，小陳還不是個女孩子！”
我說：“夫人，你忘了，小陳和我一般年紀嘞！至于那些學員，隻有兩個比我小一歲，還有幾個比我大一二歲，她們還需要我保護？”
宋美齡睜大眼睛瞅了我一眼：“瞧這孩子，越纏越糊塗了。婦女，不論年齡大小，都需要男性保護的，這是自然、生理條件決定的。我不比你大嗎？恐怕比你的媽媽小不了多少吧？那天在城裡鑽防空洞，不是很得你的保護嗎？如果沒有你的保護，我即使不丢掉性命，也得受重傷……你當然不能否認這個事實。記住，孩子!這是天經地義的道德标準。男子漢,假如你算得上男子漢的話，就要時時刻刻以保護婦女為己任，保護婦女兒童是男性的天職。”
接着，她又問小陳:“你很喜歡遊泳嗎？”
“是的。”陳小姐說。
宋美齡說：“我就猜中了，分三批送，你留在北溫泉，是你的主意。記住,一個女孩子不能這樣子的。你支使小張跑來跑去，你自己卻躲在北溫泉，天天遊泳，玩兒得痛快，你這懶蟲！”
小陳差不多要哭了。我忙說:“夫人，這怪不了密斯陳。我是男子漢，應該我負責。還有，我做了一件可能叫你生氣的事情……”
有兩個學員——李九鳳、李錦玉，是同胞姊妹，一個分在大田坎，一個分在金劍山。兩姊妹哭鼻子,不願分開。我便自作主張，把劉媛珍和李九鳳對調了，讓李氏姊妹一起到了金劍山。
想不到宋美齡卻大表贊成，說這樣辦很好。家鄉淪陷，離鄉背井，同胞姊妹流亡天涯，當然不能把她們拆散。
宋美齡說:“可她們個别談話時,為什麼不告訴我呢？”她又忽而省悟了:“哦，我這次和她們的個别談話，弄得太匆忙——也許我太不親切，她們有話不敢說……”
事情都彙報完了，宋美齡又對我說：
“你把後面這三十幾個孩子帶到北溫泉去玩了一趟，帶她們遊遊泳，散散心，是合适的。女孩子流亡在外，又在訓練班圈了這麼久，開始工作了,讓她們玩兒兩天，合情合理。不過，你應該分批帶出去，遊了北溫泉，送到了，再帶第二批。不應該這樣一股腦兒，顧此失彼。根本上，你應該早向我建議，把訓練班的女孩子們全部弄去遊覽遊覽——像這樣，有的玩了，有的沒玩，又太不公平。”
好，事情總算了結了。不料她卻又盯住陳小姐，叫了一聲：“懶蟲兒！”還要刮她嗎？
你才想不到，宋美齡接着說個什麼。
“小懶蟲兒！你太好遊泳了。這回也還是辛苦了。我放你們三天假，叫小張領你到北溫泉，遊它三天，叫你把瘾過夠。小張，你要好好照管、保護她，不要出問題！”
一走出來，陳小姐就抱住我的胳膊，說：“她就是這麼個人：狠狠地捶你幾巴掌，馬上又塞給你一大包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