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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參加同學葬禮的90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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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參加同學葬禮的90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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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過30歲的90後正面臨一個現實,身邊的個别同學因為疾病等原因離開人世。

明明人生剛剛開始,卻有人提前離場。他們去參加葬禮的過程,會有種不真實感。同學葬禮的聚首,是他們對過往青春的一次回望,也是一次忍心的告别。

去參加同學葬禮的90後

葬禮上,腦袋一片空白

參加高中同學張濤的葬禮這天,是王冬利第一次給同齡人下跪。他恍惚間感到一切極不真實。

去世的張濤和王冬利同齡,出生于1991年,剛30歲出頭。王冬利和一起來參加葬禮的同學圍在靈堂前,在鄉村支客的安排下,陸續給張濤行了跪拜禮。

三十多年來,這是王冬利第一次給同齡人下跪。他無法把過去的張濤和眼前的張濤聯系到一起,感覺很奇怪,甚至覺得有些荒誕:“為什麼要給他下跪,如果他知道我給他下跪會怎麼看我呢?”

張濤安安靜靜地躺在那,無法給他答案。

王冬利在市裡開了一家商店。正月初六,春節臨近尾聲。他坐在商店裡無所事事,學生放寒假,店裡沒什麼顧客。

巧合地,他點進平時折疊起來的高中班級群裡,就看到一條消息——張濤去世了。他感覺心髒被猛然撞了一下,手指凝滞在手機螢幕上方,一條條消息在螢幕上迅速滾動,他再讀進去的資訊不多。

前一年的十月,張濤還發微信叮囑他:“過年回家的話,一起聚聚啊。”後來就沒了消息,沒想到不過半年,兩人已經陰陽兩隔。

前一天,群裡的同學還在互相祝福春節快樂。張濤去世的悲傷将春節歡樂的氣氛打斷,一些同學不願相信,在群裡問:“怎麼會這麼突然?”

高中畢業十多年,當初的同學們早已四散天涯,張濤很多時候充當着這個群的粘合劑,維系着這個高中班級的同學群。連王冬利這樣性子不愛熱鬧、不善聯絡舊同學的人,也跟他維系着聯系,因為他留在同學群中。

很快,有兩個同學開始組織大家去參加葬禮。王冬利的商店是他和朋友合夥在隔壁市裡開的,平時他在北方的一座城市工作,商店由朋友經營,趁着春節放假他來店裡看幾天。這天上午,他決定關了商店,訂高鐵票去張濤家走一趟。

王冬利和張濤的家在縣城下屬的不同鎮上。下了高鐵,另一個趕來奔喪的同學,開車帶他往張濤家所在的村子裡趕。正值返城高峰期,高速路上很堵,一路上王冬利和這位同學沒什麼話聊。畢業十多年,兩人許久沒見過面了,關系有些生疏,況且張濤離世的悲傷始終橫亘在他們中間,很多話不知該如何談起。路上兩人就這麼一直沉默着。

中午十二點多,車開進張濤家所在的村子裡,王冬利遠遠就聽到喪樂的聲音。

到張濤家住的是二層小樓跟前,王冬利發現,門口已經搭建好吃席的棚子。一個圓形電子花圈立在牆邊,親朋好友的名字在螢幕上滾動。靈堂裡,張濤的遺體躺在一塊木闆上,他母親和弟弟妹妹都跪在靈堂裡哭,兩個年幼的女兒也站在旁邊抹眼淚。來奔喪的同學一共有十多個,男同學們全都表情肅穆,女同學因為更容易被悲傷的氛圍感染,流出眼淚。

王冬利上次見張濤,還是疫情前的同學聚會,那時張濤忙于創業,和同學們聊起時,還說到創業的日子生活不規律,體重是以沖破200斤。

此刻,張濤安詳躺着,看上去消瘦了許多。王冬利想。

跪拜禮結束後,張濤的老婆一邊哭,一邊拉着幾位女同學聊天。張濤患的一種急性病,這種病的可怕在于會導緻并發症,短短幾個月就緻使張濤腎衰竭。

從張濤妻子的講述中,王冬利得知,張濤整個臘月都在重症監護室裡度過。急救時,醫生從他肚子裡抽出很多黑水。“他被監護期間,我們隻能通過手機和他視訊講幾句話。”張濤的妻子訴說着,情緒有些激動。

23歲時,秦寶參加了同齡人彭飛龍的葬禮。他們是高中同學,還是足球隊隊友。得知彭飛龍去世,整個球隊的人都請了假,穿着高中時踢球的隊服去參加他的葬禮。兩人上大學的第一年,彭飛龍就查出腦袋裡長了個瘤,中間動手術好了一陣,大三又複發。那年4月,彭飛龍在病痛折磨下離開人世。

彭飛龍家在安徽的一個鎮上,4月的葬禮有些清冷。

喪樂奏起,秦寶跟高中足球隊的隊友們圍着彭飛龍的棺材走圈,看他最後一眼。四周都有人哭泣,秦寶感覺自己像個局外人,不被周遭的悲傷侵染,他腦子裡滿是一個想法:記憶中的彭飛龍,比眼前棺木裡的彭飛龍要鮮活得多。腦海裡,翻騰出一系列年少時和彭飛龍一起在操場上揮灑汗水的場面。

後來去送葬,一群人把彭飛龍的棺木擡進地裡,看着彭飛龍的棺木被泥土一點點掩埋,秦寶的眼淚才奪眶而出。在即将大學畢業走向社會之際,他覺得彭飛龍的離世,為他的青春畫上了一個句号。

2023年9月,顧盼盼在長春參加同學馬淩的葬禮期間,隻感覺腦袋一片空白。此時,距離她收到馬淩去世的消息已經過去三天,仍無法接受這樣的現實。“太突然了,我完全沒做好準備了,第一次感覺死亡如此陌生。”

遺體告别儀式上,她和幾個同學排成隊,對着這位曾經的高中同學鞠了一躬。馬淩這年剛剛32歲,因心梗去世,前一天他還臉色發紫。喪禮這天,經過易容整理,粉底蓋住他青紫的面容。

和顧盼盼一樣,幾位來奔喪的同學也全程沒有回過神來。在大家的認知中,同齡人的離去發生得太早了,他們的人生本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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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 | 顧盼盼和同學去參加出殡的路上

靈堂裡,馬淩父母和妻子痛哭的場面,不斷提醒他們同學已經離世的事實。尤其是馬淩妻子,顧盼盼看到她哭得像朵枯萎的花,看上去憔悴極了。顧盼盼再也忍不住悲傷,感受到眼淚順着臉頰往下流,過去和馬淩一起上學、玩耍的日子,在腦海裡不斷閃現。

告别儀式在殡儀館舉行,當馬淩的棺木被緩緩推向火葬區時,他親人的哭聲越來越大。顧盼盼流着眼淚目送馬淩的遺體離開,内心湧出一股悲涼,她想,一旦棺木被推進焚化爐,意味着馬淩在這個世界上也将徹底走到盡頭。

“他在這個世界上存在的物質形式徹底沒了,隻剩照片和别人對他回憶。”顧盼盼說。

中午在長春一家飯店的禮堂吃完席,顧盼盼和幾個同學坐高鐵傳回各自工作的城市。馬淩的父母沒出來送他們,當地有個風俗,葬禮結束後家屬不能出來送客,寓意是不要回頭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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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的結束

王冬利和張濤在縣城一中同窗三年,住在同一個寝室,他們經常一起打籃球,一起跑步。

在王冬利的年少記憶中,張濤性格溫和,喜歡張羅事,同學遇到什麼問題他也會主動幫忙。那時候王冬利覺得張濤生活比較樸素,就是有點不修邊幅,吃喝和穿着都不太講究,高中時期他身材就比較胖。

後來,王冬利從寝室另一個同學那裡得知,張濤父母離異,父親還生着病,他跟母親一起生活,母親嫁給繼父後又生下一個妹妹。盡管都是農村人,此後王冬利見到張濤總覺得他的生活十分不易。

高三那年冬天的一個清晨,四點多天還沒亮,張濤突然把王冬利喊起來去操場跑步。這并非學校的安排和要求。當時天氣很冷,王冬利罵了張濤一句有病,張濤不說話,在操場跑了一圈又一圈。現在回想起來,王冬利猜,年少的張濤那天心裡一定有什麼過不去的事。

張濤高中時期成績優異,文科中他最喜歡曆史,當大家都忙着考試刷題時,他經常在桌子下面看曆史小說。這沒影響他的學習成績,2010年,他聯考考到隔壁省份的一所一本院校。王冬利如今說起這些,還是由衷地佩服他。

生活在一個重組家庭裡,鍛煉出張濤的獨立生存能力。大學時期他父親生病住院,母親還有和繼父生的孩子要養,經濟上沒法再支撐他。大學四年他一直勤工儉學,學費和生活費,都是靠自己課餘打工掙來的。2014年,大學畢業後他開始創業,在網上賣過衣服,做過跨國旅遊中介。

相比班裡的其他同學,張濤的人生階段總要快幾拍。當大多數人畢業後準備考研或上班時,他已經通過創業獲得賺了第一桶金,2015年他在市裡買了套房和一輛寶馬車,第二年,他步入婚姻。當時正在廣西讀研的王冬利,回老家參加他的婚禮,婚禮一共來了十多個同學,彼時大多數同學身上仍帶有青春年少的氣息。

婚後張濤和老婆陸續生下兩個孩子,他仍在市裡創業,老婆留在老家帶娃。創業是對人身體的極大考驗,張濤經常要去各地奔波,在跟客戶談項目的酒局上豪飲。往後的同學聚會,王冬利發現張濤一次比一次胖。如今想來,那日漸肥胖的身體如同一個為養家奔波的男人的工傷。

去年夏天的一個深夜,王冬利看到張濤在朋友圈發了條視訊,他開着車在外奔忙。失眠的王冬利,給他這條朋友圈點了個贊,張濤立即私信給他,問候他怎麼還沒睡,最近過得如何。王冬利告訴他最近正在失業,是以睡得比較晚,兩人攀談了一陣,互訴生活的不易。

他最後一次見張濤是在視訊裡。那是去年10月,張濤在老家和幾個同學聚會,給遠在北方的他撥來視訊電話,囑咐他過年回來再一起聚聚。臘月的頭幾天,王冬利還看到張濤發了條朋友圈說:“最近有事,可能聯系不到我,有事朋友以後再說。”

王冬利當時沒多想,更無法預料在短短一個月裡,張濤人就沒了。那條朋友圈,成為張濤在朋友們心中留下的最後痕迹。

顧盼盼和馬淩都是吉林延吉人,兩人高中三年都是一個班的同學。她印象中的馬淩是個性格活波外向的人,在任何聚會上他都是分氛圍擔當,隻要有他在就不會冷場,也很會和女生相處,不會讓人感到累。高中時期他就談過幾個女朋友,他不是那種花心的人,每段戀愛都會認真談,可惜沒有一個走到了最後。

馬淩聯考考到長春的一所大學,畢業後進入長春的一家銀行上班。在東北,這樣的工作人人向往,基本能保證吃喝不愁。2015年他和大學時期交的女友準備結婚,女生是長春本地的,家境比他好很多。馬淩爸媽在延吉老家做生意,一直起起伏伏,收入很不穩定。

日常生活中,顧盼盼和馬淩并非十分要好的朋友,馬淩結婚時她沒去參加婚禮。很多關于馬淩的消息,是通過其他同學轉述的。

也是從朋友們的講述中,顧盼盼知道了早亡的高中同學大緻的經曆。婚前,馬淩女友的爸媽要求他在長春買兩套房。馬淩經濟條件有限,後來是女友爸媽出錢在長春較好的地段為他們買了婚房,告訴馬淩,等他賺了錢再還給他們。

這件事給馬淩造成不小的壓力。婚後,他為了賺錢經常主動加班,平時生活也很節儉,據說沒給自己買過一套衣服。感到愁苦的時候,他靠喝酒、抽煙打發時日,有時他在外面喝大了,必須靠朋友把他送回家。

高中畢業後,顧盼盼和馬淩的交集并不多,隻在同學聚會和朋友婚禮上見過幾次,那時候馬淩依然是聚會的主角,能夠面對所有人侃侃而談。最後一次見面是去年5月,顧盼盼在一個朋友的婚禮上見過馬淩,人到中年的他看上去憔悴許多,完全沒了少年時期的活力,話也少了,聊天過程他一直回避談論家庭問題。

直到去年9月,從長春傳來他去世的噩耗。

葬禮上,顧盼盼聽和馬淩關系好的兩個男同學說,馬淩和老婆的關系早已亮起紅燈。兩人冷戰長達兩年,在一個屋裡分房睡,距離婚隻差一紙手續。這些事隻有馬淩身邊最親密的人知道。

據馬淩妻子說,馬淩身體過往并沒有什麼疾病,那天他新冠二陽,身體有些不舒服。在世前最後一天,他下班回家待了一段時間,然後出去買了些水果回來。把水果放在桌上,他突然向陽台的窗戶邊上走了一段,随後倒地不起,口吐白沫,流孔鼻血,臉也開始腫脹,人幾乎失意識。

他的妻子馬上打了120電話,憑借從電視裡看到的動作給他做心肺複蘇,手都按紫了。夫妻倆雖然平日裡不和,在生死面前,妻子還是盡了全力搶救。可惜,最終還是沒把人搶救過來。

提起彭飛龍,秦寶心裡充滿愧疚。

2011年,秦寶和彭飛龍是足球隊裡唯二留下複讀的兄弟。那一年。彭飛龍總是說自己頭疼,為此逃課。秦寶調侃他說:“怎麼一踢球你就不頭疼了,你就是不想上課吧。”

葬禮上,年少的彭飛龍喊頭疼的場景曆曆在目,秦寶更感愧疚。他總是想,如果當時他不是調侃彭飛龍,建議彭飛龍去醫院查查,通過治療或許就能抑制住腦瘤的病發,他的生命也不會結束在23歲這年。

秦寶記得,高中時期他總覺得彭飛龍是個愛耍酷的人,每天穿着一條牛仔褲,雙手插兜。他身體素質好,身材壯碩,在足球場上踢後衛的位置,即便跟高年級的人踢球,他的身體優勢也十分明顯,搶球沒人撞得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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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 | 高中時期秦寶和彭飛龍在球場踢球

壯碩的身體和他性格形成反差,彭飛龍臉上時常洋溢着傻笑,像個孩童一般。整個高中他臉上的青春痘都沒退掉完,秦寶去他寝室,見到他桌上擺着各種祛除青春痘的膏藥。有一次秦寶還跟他打趣說:你是長不大的人,永遠活在青春期。

高中幾年秦寶和彭飛龍的成績都不怎麼好,2010年他們第一次聯考,都沒考上大學,都決定複讀一年。

于是兩人又一起在學校多踢了一年球。

得知彭飛龍年邁的父母為了給他治病,已經花光家裡所有的錢,彭龍飛下葬後,隊長号召哈大家每人每年給彭龍飛父母捐一百塊錢。球隊隊員一緻同意,彭龍飛的父母卻堅定地拒絕了。

當天晚上,秦寶和球隊的人一起去縣裡的KTV唱歌,他們唱起那首高中時期常唱的《老男孩》,這也是彭飛龍最愛的一首歌。唱畢,隊長往地上灑下一杯啤酒,祝福彭飛龍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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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波

去年9月顧盼盼參加完馬淩的葬禮,回到工作地大連後,産生嚴重的健康焦慮和死亡焦慮。

“如此近距離的死亡,帶給我的沖擊太大了。”顧盼盼說。一直單身未婚的她,開始擔心哪天自己暈倒在家都沒人知道,焦慮之下,她每天都會用手機搜尋心梗産生的原因。

她在大連一家外企做軟體,工作節奏不算快,她不抽煙,基本不喝酒,身材也不肥胖,仍然擔心健康問題,“突然就感覺,健康不像自己曾經以為的那麼可控。“

去年9月28日,她坐在擁擠的地鐵上去上班,因為缺氧險些陷入暈厥。當時她意識有點模糊,手扶着欄杆身體開始晃,旁邊的乘客發現她有些異常,大聲問她怎麼了,她才被驚醒。這件事給她造成更大的心理陰影,10月份,她去醫院做了一大堆心内科的檢查,好在身體沒什麼問題。

因為搜尋相關健康知識多了,一些視訊平台總給她推送心梗科普視訊,她不斷地點進去,于是變得更加焦慮。近半年,她身體出現任何一點不适,就緊張不已,必須到醫院做個檢查才能安心。

為了養成更加健康的飲食習慣,以前她偶爾還會喝一罐啤酒,現在基本戒掉了。

張濤的葬禮上,健康成為同學們聊天的主要話題之一。男生們婚後普遍身體發福,王冬利是這些同學中唯一還沒結婚的,他個頭一米七左右,可體重達到了160斤,一個同學還建議他該減減肥了。下午大家彼此告别時,說過最多的話也是:注意身體健康。

張濤的離世,的确為王冬利敲響了健康的警鐘。回到北方城市上班後,王冬利開始制定減肥計劃,每天早上跑五公裡,早餐隻喝一杯牛奶,吃一個雞蛋,中午正式吃一頓,晚飯靠吃瓜果蔬菜打發。除此之外,一到周末,他還經常在市内徒步和騎行。

三個月下來,他果然160斤瘦到130斤,告别了過往的那個“小胖子”。5月份,他感覺腸胃不舒服,吃點辣的食物就容易拉肚子,于是他在一家醫院預約了腸鏡檢查,看到結果沒什麼問題他才安心。

參加張濤的葬禮,對王冬利來說是一次和青春的告别。葬禮上,王冬利發現同學們都在互相詢問彼此的近況,說說笑笑,沒人談論生死。在巨大的悲傷氛圍裡,他們都在刻意回避沉重的話題。王冬利已經多年沒參加過同學聚會,其中有幾位同學,他自從畢業都沒見過面,感覺十分陌生。

“剛畢業的時候大家還能每年聚一次,往後越來越難,過了三十歲,同學聚會隻能在葬禮上了。”這些年,他隻和張濤走得近一些,參加張濤的葬禮,他感覺是對高中生活的一次回望和告别。張濤離世後,他覺得再也沒有機會再和其他同學相聚。

他擔心,以後每一次進群都會想起離開的張濤。

今年5月,王冬利決定退出高中同學群。他手機記憶體較小,平時有删除聊天記錄的習慣,退群之後,為了避免回憶帶來的傷感,他把和張濤的聊天記錄統統删除。

前不久,他突然看到張濤發了條朋友圈,圖檔是一張風景畫,文案寫着:“這是很美的風景,可惜你看不到了。”那一刻王冬利有些恍惚,看到下面同學的留言才知道,是張濤老婆發的。

年過30歲後,王冬利感覺自己的精神生活漸漸變得虛空。他單身多年,今年瘦下來後他變得自信許多,曾嘗試走進一段親密關系,發現還是很難,失去了年輕時具備的熱情。另一方面,他和父母的感情也比較淡薄,春節回去都沒什麼話聊。生活好像沒有了情感支點。

他在一家文化傳媒公司上班,平時工作壓力較大,節假日他常和朋友去各地寺廟看佛像,了解佛教文化。以此緩解身心的疲憊。春節期間參加張濤葬禮的經曆,讓他感覺進一步看透了活着的意義,“活着本身就很苦,為什麼還要在工作中遭罪?”

去參加同學葬禮的90後

圖 | 王冬利去錦州奉國寺時拍的佛像

如今他對世俗生活失去了興趣,變得無欲無求,未來他計劃找個山上的寺廟,出家修行。

參加完葬禮後的幾個月,同學馬淩去世的悲傷仍然在顧盼盼的心頭萦繞。

去年春節,顧盼盼回到延吉老家過年,組織同學去馬淩家看看他的父母。馬淩是家裡的獨子,他離開後,六十多歲的父母變得孤苦無依。顧盼盼一行人拎着禮品過去,馬淩的母親還沒從喪子之痛中走出來,一看到他們就淚流不止。

“他家裡很安靜,安靜地好像失去了希望。”在馬淩家沒坐多久,顧盼盼幾個人去為馬淩掃墓。在赤熱的火光中,她仿佛覺得馬淩不是徹底隕滅了,而是以另一種形式存在于另一個緯度。(吳尋)

*應講述者要求,文中人物資訊有模糊

(摘編自微信公衆号真實故事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