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有媒體發文稱:5 月 22 日,紐西蘭的韋伯拍賣行售出了世界上最貴的一根羽毛——早已滅絕的鐮嘴垂耳鴉的尾羽,成交價格高達 46521 紐西蘭元,約合人民币 206130 元。
拍賣行稱,所有參與拍賣的人都必須是注冊收藏家,且必須提前取得紐西蘭文化和遺産部的許可證。未經衛生部允許,該“藏品”不可出境。
那麼,鐮嘴垂耳鴉到底是怎樣一種鳥?又是什麼原因導緻了它們的滅絕呢?
鐮嘴垂耳鴉
鐮嘴垂耳鴉原本曾分布于紐西蘭北島的原始森林中,且是當地特有鳥類,分布區極其狹窄。
它們跟現存的垂耳鴉還有北島垂耳鴉同為雀形目垂耳鴉科鳥類。它們的體長都在 40 厘米左右,身上大部分羽毛都是黑色的,跟我們常見的烏鴉差不多,唯獨尾羽很長,尾羽末端有一大段顯眼的白色。
雖然它們的名字裡也帶有“鴉”字,但其實跟雀形目鴉科的親緣關系相距甚遠,反而跟吸蜜鳥科關系更近一些。垂耳鴉科鳥類的共同特征是臉頰兩側、上下喙之間各有一塊顔色鮮豔的肉垂。其他兩種垂耳鴉的肉垂是藍色的,鐮嘴垂耳鴉的肉垂則是明豔的橙紅色。
鐮嘴垂耳鴉最有趣的特征是雌性和雄性的喙的形狀是不一樣的。雌性的喙很長而彎曲,喙長約有 10cm 左右,“鐮嘴垂耳鴉”這個名稱就源自雌性那像鐮刀一樣的喙;而雄性的喙比較直且短粗,喙長在 6cm 左右。
雌性的喙比雄性的喙更薄更長且向下彎曲
它們之間的差異如此巨大,以至于鳥類學家第一次在野外觀察到它們的時候,将它們誤認為兩種鳥。
那麼鐮嘴垂耳鴉為什麼會有如此雌雄二型性的喙呢?
科學家們經過研究之後得出了一些推論,雖然這些推論尚不能稱為定論,但顯然非常有說服力——解剖結構顯示,雄性鐮嘴垂耳鴉的下颌肌肉遠比雌性的要發達,由此,科學家們認為,鐮嘴垂耳鴉雌性和雄性會協作捕食。
它們主要以原始森林裡大量枯木裡的蛴螬為食。覓食時,雄性鐮嘴垂耳鴉會用粗壯的喙把堅硬的樹皮啄開,甚至撐開一些已經朽爛的木頭的縫隙,再由雌性把又長又彎的喙伸進這些縫隙和孔洞裡,捉出藏身于内的蛴螬或别的昆蟲幼蟲,随後它們會一起享用獵物,聽起來仿佛要兩口子一塊兒努力才能完成一隻啄木鳥就能完成的工作,效率不太高。幸好當地沒有啄木鳥分布,不然鐮嘴垂耳鴉可競争不過人家。
不過由此可見,這些迷人的鳥類有極大的可能還有着一夫一妻的婚配制。難怪在毛利人的傳說中,鐮嘴垂耳鴉是那麼的深情,如果夫妻中有一隻不幸死去,另一隻也會在十天内悲傷而亡。
當然還有些其他推論,比如這樣可以減少雌雄之間的種内競争,因為它們可以去不同的捕食場所,吃不同的食物;或者不同形狀的喙可以作為求偶炫耀的特征;以及更友善雌性把食物喂給自己的寶寶……遺憾的是由于這一物種已經滅絕,關于這些功能性和行為學、生态學等方面的研究,人們很難再繼續下去了。
鐮嘴垂耳鴉
是如何一步步消失的?
鐮嘴垂耳鴉的英文名“Huia”來源于它們的叫聲。毛利人于公元十三世紀左右從南太平洋移居到紐西蘭,随後他們發現了鐮嘴垂耳鴉,并開始深深地迷戀甚至可以說崇拜它們。
毛利人認為這些鳥兒聰明、高貴而神秘。然而他們崇拜的方式就是将這些迷人的鳥殺死,再取下它們的羽毛或整張毛皮,送給“最值得尊敬的人”。美其名曰隻有最尊貴的人才配得上戴鐮嘴垂耳鴉的羽毛。
拍賣會上的鐮嘴垂耳鴉尾羽 圖檔來源:網絡視訊截圖
我們至今還可以在一些老照片中看到年長的毛利人女性頭上插着鐮嘴垂耳鴉羽毛的樣子。萬幸毛利人的捕獵技術和工具都不怎麼好,是以即使他們這樣殺了好幾百年,也沒有真正對鐮嘴垂耳鴉的種群造成緻命打擊。
真正帶來災難的是歐洲殖民者。十八世紀末,英國殖民者踏上了紐西蘭的土地,他們開始瘋狂地砍伐原始森林,将林地變成農田——這讓鐮嘴垂耳鴉失去了關鍵的栖息地和捕食場所,因為它們太依賴原始森林了,它們無法在短期内适應生境的劇變。
十九世紀 80 年代左右,跟英國人一起來到紐西蘭島的,還有鼠類、貓、白鼬等哺乳動物,這些動物統統都會捕食不太擅長飛行的鐮嘴垂耳鴉和它們的寶寶。但對于這些殖民者毫不在意,甚至覺得“高貴”的歐洲物種本來就該取代“低賤的”當地物種。
有記錄顯示,1880 年左右,鐮嘴垂耳鴉的野外種群數量出現了大幅下降。其下降速度之快更是一年甚過一年。盡管栖息地喪失和外來物種入侵幾乎是所有紐西蘭本土動物都要面臨的威脅,但鐮嘴垂耳鴉比它們還要倒黴一些。
沒錯,正是因為它們美麗的外表,以及在毛利人文化中的神秘色彩,世界各地的博物館和收藏家們都開始對它們趨之若鹜,不擇手段地想要得到它們的羽毛或标本。
俗話說有需求就有市場,沒有買賣就沒有殺害。人們對鐮嘴垂耳鴉的垂涎刺激了紐西蘭的殖民者獵人,他們開始用比毛利人先進很多的武器來大規模屠殺鐮嘴垂耳鴉——聽到這你可能又會覺得有點耳熟,是的,正如他們在其他地方對渡渡鳥、旅鴿做的一樣。
到了這個時候,毛利人開始想要挽救這個物種了,然而已經太晚了。
1900 年,鐮嘴垂耳鴉的野外種群出現了斷崖式下跌;1905 年,鳥類學家在野外隻找到了 100 隻左右;1907 年,是人們最後看到這個物種的時間,那時候隻看到過 3 隻。
從那以後,這個物種永遠的消失了,成為了毛利人永遠的禁忌。尚存于世的僅僅是各大博物館和收藏家手裡的羽毛和标本。許多人完全不知道這種優雅可愛的動物也曾在地球上生活過,不知道它們遭受過怎樣的苦難;許多人至今也還隻關心這些“藏品”的奇貨可居。
從十八世紀 80 年代至今,從歐洲殖民者踏上大洋洲的土地至今,他們已經導緻了至少 100 種動植物的滅絕,甚至有科學家推測真實資料可能是記錄的 10 倍,因為有很多物種還沒有被發現和研究就滅絕了。
鐮嘴垂耳鴉已經與我們永别,它的兩個“親戚”垂耳鴉和北島垂耳鴉也已經到了瀕危和極危的危險境地,已經覺醒了生态保護意識的紐西蘭人開始了保護行動,但效果如何尚未可知。
這又讓我想起了“點翠”——曾經,我們在清代也因為點翠的大肆盛行而導緻翠鳥幾乎滅絕,新中國成立後人們對點翠制品的需求大幅減少,翠鳥種群才有些許恢複。
近些年來大家紛紛尋求替代材料,比如化纖、鵝毛等等,做出來的仿點翠飾品一樣美麗,而喜歡觀察翠鳥、保護翠鳥的人越來越多,這真的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我們仍然應該防微杜漸,不要讓其他物種走上跟鐮嘴垂耳鴉一樣的悲劇之路。
策劃制作
本文為科普中國·創作培育計劃扶持作品
出品丨中國科協科普部
監制丨中國科學技術出版社有限公司、北京中科星河文化傳媒有限公司
作者丨張率 野生動物保護工作者
稽核丨黃乘明 中國科學院動物研究所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