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老平房
王大鵬
說出來不怕您各位笑話，我是多少年來都搞不清什麼才叫平房，因我小的時候農村便也已有了頂部平整的房屋，諸如小南屋之類，故此我的潛意識裡認為隻有頂部平整的房屋才叫做平房。後來方才得知，無論是頂部平整的，亦或是頂部有屋脊的，隻要是地上隻有一層的建築，都可以稱為平房。
上世紀八十年代初，我由農村傳回城裡，再次來到母親身邊，入住母親的機關——淄博第四中學。機關配置設定的兩間平房，其實就是那種連排似的，左右都有鄰居，起初并無院牆，完全是敞開的，前面有一小小的廚房。
我父親當年是大勞工，掙得多，我們家是機關裡第一批購買電視機的。每天晚飯過後，我們便把電視機搬到屋前的空地上，左鄰右舍紛紛拿了座子前來觀看西洋景，或聚精會神，或哄堂大笑，或熱烈讨論，我家門前俨然成了一個露天放映廳。那時正值香港電視連續劇《射雕英雄傳》在大陸熱播，每到晚上電視機前人頭攢動，我們也算是豐富了人民群衆的業餘文化生活吧。而觀衆中卻始終沒有母親的身影，此時的她正在屋内飽讀古今名著。母親文人一枚，在文學知識的汲取上必定是有所不同的。
後來機關規劃面積，蓋起了圍牆，于是連排的老屋變成了一個個精緻的小院落，更有家的感覺了，可露天放映廳卻是以解散。既然有了私人領地，便可為所欲為。
母親并非農耕的好手，她未滿二十歲便被分派到學校教書，是以逃過了終身務農的宿命，然母親卻是極為浪漫且向往田園生活之人。昔年陶翁有詩雲：“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今朝打油奉母親：“播種南窗下，蒼翠映東間。”那時母親開出了不足兩平米的土地，小巧而别緻，躬耕起來。
母親雖也是标緻的女子，卻極是不喜姹紫嫣紅、庸脂俗粉，她養的花多以文竹、山影及蘭草為主，越是含蓄淡雅的，在她那裡愈發受寵，是以那土地是決計不會種鮮花的。
那一小塊薄地裡種過辣椒、茄子、蕃茄及洋芋，不知是否土質的問題，還是養料不足，結出的果實皆是袖珍型的，那洋芋竟也比葡萄粒子大不了許多。
可架子上卻豐滿起來，絲瓜、南瓜、扁豆大豐收，居然還結了一個大冬瓜，母親也很是納悶，因我們并未播下冬瓜種子，看來是天賜之物也。最有意境的是母親種的牽牛花，沒錯，母親居然會去種牽牛花，那花是藍色的，雄赳赳氣昂昂，仿佛正在奏響美好生活的樂章。
推門進屋，裡間是父母的居所并一衆家什。外間拉上一床布簾子，又分成兩間 。北邊放置小床兩張并一小桌，我睡西床，弟睡東床，南邊既是客廳又是餐廳。多虧母親别出心裁，兩房間頓成三房間，妙哉妙哉！
彼時老平房的配套設施全無，打水要到公共水龍頭，如廁要到公共廁所，我們卻并未覺得有何不友善，因我們根本未曾想過水龍頭和便池是可以安在家裡的。
那時我約摸八九歲的樣子，很是勤快，早上倒便盆以及用小水桶提水是每天的必修課。母親為了鍛煉我，經常給我一個大盆，裡面放一雙布鞋或一兩件小衣物，我便屁颠屁颠的奔去公共水龍頭洗刷起來。那水龍頭東側是女生宿舍，每當有女生看到我，老遠便會驚呼：哎喲！這麼小的孩子就給大人刷鞋，真不簡單！
老平房還是衆多逸聞趣事的産地。受母親影響，我大概從二三年級開始寫日記，但文字卻拙劣得連流水賬都算不得，且笑料頻出。譬如：“我做完作業，就出去完了。”“玩耍”的“玩”寫成“完蛋”的“完”。又如：“今天二姨父來了，媽媽洗上蘋果給三姨父吃。”那年冬夜，我睡莽撞了，迷迷糊糊的把棉靴從床下拖将出來，沖着裡面便是小便一泡，竟無半點濺到地上，神準，果真有賣油翁的風采。有次弟弟私自買了羊茄子，也就是氣球，母親審問他：“買了嗎？！”弟回答：“沒買。”母親又問：“啪了嗎？！”弟又答曰：“啪了。”如今回想起來，母親十分狡猾，弟弟十分憨厚。
1988年秋，在我入住老平房的第五個年頭，我們全家高升了，住進了樓房。我的童年也接近尾聲，我為老平房寫下最後一篇日記：“我在你的肚子裡住了五年，如今就要離開了，真的有些舍不得。”
搬進樓房後，家裡有了自來水和廁所，真的很友善，我也很快把對老平房的留戀抛之腦後。喜新厭舊，豈非正是人類的天性。
2024年7月31日
王大鵬
筆名默子 1976年12月出生于山東淄博，愛好文學創作及歌曲創作。【霞門書院】1989級學子，淄川區作家協會會員，原“蠱蟲樂隊”主唱兼主創。在1999年發行的“蠱蟲樂隊”同名專輯中，負責大部分曲目的詞曲創作。多年來創作詩歌、散文、小說等作品近千個，并創作多種風格原創歌曲百餘首。其文學作品風格獨特，小同大異，善于使用幽默、自嘲、哲理、荒誕等寫作手法，将現實主義與浪漫主義完美結合，讀來别有滋味。其音樂作品涵蓋通俗、民族、搖滾、中國風等多種風格，歌詞樸實，旋律優美，值得一聽。自我評價：風花雪月久，才高小半鬥。功名利祿無，琴伶詩文有。舉翼沖霄志，奈何東風柔。悠悠浪子心，問君可知愁。人生格言：酸甜苦辣鹹，紅塵五味全。喜怒哀樂怨，無憾過百年。
王大鵬原創音樂作品輯：《王大鵬與蠱蟲樂隊》7首，《我的舞台》5首，《把酒邀李白》5首，《幽夢會杜甫》5首，《重訪李後主》5首，《遇見蘇東坡》5首，《影視金曲再演繹》5首，《放歌懷偉人》5首，《文人伴雅士》5首，《情系綠茵場》5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