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導報訊 日中翻譯家協會會長、日本華文作家協會副會長的翻譯家金曉明先生新著《格律詩詞翻譯萬葉集》分享會，9月14日下午在廣島大學東京會議室成功舉辦。
金曉明
《萬葉集》是日本現存最早的詩歌（和歌）總集，成書年份不詳。當今普遍認為它是在8世紀後半期由大伴家持彙總完成的。共20卷，收錄了約4500多首和歌。其中短歌約4200首，長歌約260首，旋頭歌約60首，連歌1首，佛足石歌1首。《萬葉集》在日本文學史上的地位非常重要，它不僅反映了當時社會生活和人民情感，也是了解古代日本曆史文化的重要資料。被譽為日本的《詩經》。這本詩歌總集的内容分類繁多，有描寫自然景物的，有展現宴會遊樂的，也有緬懷相思的等。這本書是奈良時代人情百态和思想情感的傳達，從這本書裡可以帶我們看一看奈良時代的日本人的生活狀态，體味奈良時代的社會發展狀況。
10年前，學日語專業出身的金曉明，勇于挑戰，開始了《萬葉集》的研究和翻譯工作。釋出會開始，先由金曉明做主題演講，發表了他對《萬葉集》的解讀和翻譯情況的介紹。《萬葉集》深受中國古典的影響，就連“萬葉集”這三個字也是中國式的，“萬葉”即萬世、萬代，希求這本詩集可以萬世流傳下去。這本翻譯書用《格律詩詞翻譯萬葉集》來命名，其平仄韻都符合格律詩詞的要求。
金曉明認為《萬葉集》按照序号分，就是4516首，不能含糊說是約4500首，他從三個方面解讀了《萬葉集》。
一、《萬葉集》是怎樣的一本書?
《萬葉集》是1200年前的日本和歌總集。不像日本古典《古事記》《日本書記》那樣文風嚴肅莊重且詞彙豐富。《萬葉集》雖然不具備全集文章内容的整體性，但卻用樸實的語言生動地表現了日本古人所用詞彙古樸芳香、典雅自然并充滿熱情的一面，使和歌活靈活現地展現讀者眼前。從日本民族祖先作為個人的日常用語中可以窺見和體驗到親近感。是以，《萬葉集》比其它古典更為人們喜愛，被譽為古典中的古典、日本的《詩經》。《萬葉集》是日本第一部以漢字(萬葉假名)表音或表意記錄下來的最早古籍，全書由20卷構成，收錄了自4世紀初開始約450年間、共4516首(重出10首、2首合為1首)和歌。其内容涉及戀愛、死亡、戰争、宴會、傳說、羁旅、政治事件、曆史人物(含遣唐使)、四季風情等日本社會生活。作品中不僅有柴米油鹽醬醋茶，還有詩和遠方。
《萬葉集》從題材上大緻可分為：相聞（男女共詠的戀歌）、雜歌(描寫宮中儀式等公務)和挽歌(追憶逝者，表達悲痛和懷念之情) 。其中寫動植物的1500餘首(150種以上)中，寫梅花的有119首(其中紅梅1首)、寫萩花的有142首、寫桃花的有11首、寫揚柳的有40首、寫櫻花的有44首。寫馬的有83首、寫杜鵑鳥的有156首。寫杜鵑鳥的最多，因為在日本觀念裡，杜鵑鳥比較懷舊，可以托以自己的感情。從知識結構上考量，《萬葉集》堪稱日本古代的百科全書。
二、《萬葉集》與《詩經》
兩者的成立年代有相當的差别，但其共同之處在于均為國家形成的重大時期編撰的最早的詩歌集。兩者成立的曆史條件和反映的内容也有共同性，是以兩者的文學性格也極為相似，從比較文學的角度來看，對加深中日兩國的文化構造和文學思想的了解均有重要意義。雖然日本2019年開始使用的“令和”年号，首次出自日本古籍《萬葉集》。但沒有詩經就沒有日本的《萬葉集》。但金曉明認為，沒有中國古籍，就沒有萬葉集。
三、《萬葉集》從中國古籍中引用并學習了哪些?
日本從唐朝學習了律令制的治國方略。從630年到894年，日本共派遣了19次遣唐使，他們不顧危安，遠渡重洋，學習并帶回大量中國古籍供國人學習，如《遊仙窟》《文選》《世說新語》《翰林學士集》《王勃集》《唐人送别詩》《漢書楊雄傳》等。這些書籍至今被日本作為國寶儲存。
《萬葉集》大量引用中國古籍中的字、詞、賦以及習俗、傳說等。·比如和歌番号805中的“撰”，源于《後漢書·曹褒傳》“依準舊典，雜以五經谶記之文，撰次天子至于庶人冠婚吉兇終始制度”。“無恙”出于漢籍。《楚辭·九辯》“賴皇天之厚德兮，還及君之無恙”。806 中的“龍馬”出自《周禮》“馬八尺以上為龍”。《尚書中候·握河紀》“伏羲氏有天下，龍馬負圖出于河”。810中的“枕膝”，出自《晉書·後妃傳下·孝武文李太後》中的“後數夢兩龍枕膝，日月入懷，意以為吉祥”。
接着金曉明談到了《萬葉集》的作者，上至天皇、皇家貴族和著名歌人，比如被譽為歌聖的柿本人麻呂、山部赤人；下至僧人、尼姑、乞丐、市井、漁民、農民、藝妓、防人(軍人)等，囊括了日本所有階層。但他們在《萬葉集》中都是平等的。金曉明表示：此書是用格律詩詞翻譯的和歌集，是從4516首的譯稿中幅精選出的1330首，在中日文學界、中日翻譯界均為一種新的嘗試，願以此著發揮抛磚引玉之作用，願與同行專家學者進行學術探讨，使《萬葉集》的格律詩詞翻譯版本更加完美。
讨論會
接着，日本華文作家協會會長姜建強發表了感言。對金曉明老師費時10年，用完100支鉛筆，手稿堆積如山，然後完成了萬葉集4516首的全譯，然後再精選1330首用格律詩詞翻譯并拿出來出版，表示由衷的敬佩。
對萬葉集的翻譯，學界一直存有争議，而最大的一個争議就認為用漢詩格式翻譯萬葉集是否可取，是否能表現萬葉集本身的氣質情性，但金曉明的翻譯實踐證明，用格律詩詞翻譯萬葉集是可取的，在表現氣質情性方面是成功的。這就具有開創意義。另外，這本書的另一個亮點就是金曉明非常有自信地附上了萬葉集原文，不怕讀者對照閱讀地挑刺找硬傷，這是他翻譯底氣十足的一個表現。
金曉明能出版這麼一本書，是日本古典文學翻譯史上的一個創舉，也是對萬葉集研究的一個學術貢獻，更是我們華文作家協會的一個驕傲。他能在喧鬧的東京靜下心來躲進小樓，把自己的時間，把自己的全部都投入到望而生畏的冷僻題材的翻譯當中，做華人學者們都不太想做的事情，這本書的意義就更大了。他自己曾動容地說過，他的女兒就是看着他爸爸長年伏案翻譯的背影長大的。真可謂面壁十年圖破壁，一切都在這本開創性的翻譯書中。
劉紅博士在發言中說，10年前認識金會長，一起翻譯了64首短歌，是以知道其中的辛苦。這種絞盡腦汁遣詞造句的辛苦，令人印象深刻。和金曉明翻譯的這4000多首的辛勞是不能相比的。今天主要從翻譯文體的角度，來談一下。剛才金會長姜會長也說了這個。到底應該是古詩體還是白話體？直譯還是意譯？首先要考慮直譯，再根據内容考慮文體。比如原作者寫了一個很田園風光的文體，你給翻譯成一個很慷慨激昂的文體就不合适了。是以要保持原文這個文體，《萬葉集》既然是古文，那首先要考慮用古詩體翻譯。是以金曉明的格律詩詞翻譯是非常契合我的這種想法的。
在報紙連載的時候，金曉明也有對口語體的嘗試，他的翻譯真的是做遍了所有的嘗試，給讀者提供了一個非常好的選擇餘地。另外，我覺得和日本對中國古典研究，如《詩經》《論語》《諸子百家》等的深入研究相比，中國對日本古典的研究也好、翻譯也好是非常不夠的。是以金曉明的這本書在這方面起到了一個非常大的補充作用。特别是他這本書還附有原文、還有作者的姓名，還都标注了讀音，而且還有大量的注解，這也是這本書一個非常大的亮點。是以這本書不光在翻譯上有價值，在資料上可能也有價值。
評論家蔡之嶽在發言中談到，金曉明老師60歲時本來可以享受遊山玩水、自由自在的退休生活，卻開始了長達10年的《萬葉集》翻譯工作，這是一個了不起的大工程，可見人生在現實人生之外，還有一個藝術人生。金老師在翻譯過程中一定也能體會作者當時的心情和感受，這無疑是有吸引力和愉快的。蔡之嶽最後還提了一個問題，日本受中國古典文化影響極大，但卻沒有把中國長詩的傳統學來，這是為什麼？難道是和民族根性有關嗎？
金曉明在回答中說：《 萬葉集》中是有長歌的，最長的長歌有149句。從字數上看，短歌占1/3，長歌占2/3。長歌是叙事的，短歌是抒情的。長歌就是把這個事情說清楚，誰在什麼時候做了什麼？而短歌就是對這件事我怎麼想的。
廣島大學盧濤教授擔任了分享會的主持，他用博士生佟一的書評文回答了蔡之嶽的提問：日本詩講究無聲勝有聲，以一騎而建千軍萬馬之境界，《君之代》成為世界上歌詞最短的國歌，并非偶然，它是日本文化的積澱和傳統。日語詩可以以極少的文字量傳遞龐大隽永的内涵。但反之，就像明治時期文學家山本堪助嘗試創作長詩最後失敗并帶着沮喪的心情斷言“日語寫不了長詩”這一轶事所反映的那樣，要用日語撰寫長詩似乎十分困難，長詩仿佛隻能是獻給形而上的上帝的貢物，而不是記錄屬于個人的“時間結晶的美麗斷面”（三島由紀夫語）的工具。日本詩是精美鋒利的情感短刀，而非綿長宏大的贊美禮炮。這種見葉知林的意境可稱日本詩歌文學的一大魅力，但它同時也是欣賞日本詩歌文學的一大難點所在。此次金曉明老師在準确解讀《萬葉集》詩歌内涵的基礎上，剝去塵封古老文字的神秘面紗，為我們帶來了生動易懂的譯文會對中國人了解日本古典文學瑰寶，乃至中國古典經典都做出了巨大貢獻。
教授在做總結發言後又讀了旅日雙語作家元山裡子對《格律詩詞翻譯萬葉集》一書的評價：當《萬葉集》遇上金曉明，就像生命中遇到知音，金曉明翻譯的《萬葉集》，即賦予中國《詩經》之韻緻，又再現日本民族與生俱來的四季風情和物哀，同時呈現了一些漢字特有的“字美”和“音悅”，可以說是豪華版的和風漢韻《萬葉集》。又說自己拿到這本書時非常震撼，要好好讀一下，寫篇讀後感。
金曉明10年來翻譯萬葉集，用完100支鉛筆、一大箱稿紙，令人動容。這本著作是他潛心鑽研、十年磨一劍的集大成。在1200多年以後的今天，我們也可以通過萬葉集的這些和歌作品直接觸摸日本祖先們的心靈，感受他們那個時代的情感世界。最後，金曉明給讀者簽名留念。參加完分享會後，與會者紛紛表示受益匪淺。這本書的出版，是日本古典文學翻譯史上的創舉，值得收藏和好好學習。
除了翻譯家的身份，金曉明還有演藝方面的才華。他先後出演了NHK的《長久的再見》《韋駄天》，富士電視台的《救救被誘拐的孩子》，日本電視台的《我來學習》《驚天新聞》，TBS電視台的《異國警察》、松竹制作的電影《破門》和AKB的大型舞台等30餘部。
（日本華文作家協會會員 徐朝霞供文供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