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後第五年,霍志橋在外有了新歡,一個清冷迷人的芭蕾舞演員,名叫賀清月。
有人告訴我,霍志橋第一次見到賀清月時,就被她那如月下仙子般的舞姿深深吸引。
他将她藏匿起來,視若珍寶,不讓任何人窺見。
包括我。
但此刻,賀清月卻主動找上了門,她眼眶紅潤,看着我,眼中充滿了指責:“霍先生已經不愛你了,他現在愛的人是我。你用婚姻束縛他,不覺得自己很殘忍,很無理取鬧嗎?”
“我和霍先生是真心相愛的,你就同意離婚,成全我們吧。”
她哭得楚楚可憐,仿佛自己是一個被我這個壞女人阻擋幸福的可憐人。
我隻覺得荒謬可笑。
“真愛?你愛上别人的丈夫,不覺得自己很卑賤嗎?”
賀清月臉色微變,随即哭得更加委屈:
“對,你說的對,我愛上已婚男人确實很卑賤,你罵我也是應該的,但我錯了,愛情沒有錯!
“我就是想和我愛的人永遠在一起,我真的很愛霍先生,我不想和他分開。
“你就不能放過我們嗎!”
她的話聽起來既荒唐又幼稚。
然而霍志橋卻覺得她既可愛又勇敢,他溫柔地為她擦去眼淚,輕聲哄她:“好了,别鬧了,今晚我會陪你。”
此話一出,周圍的人都愣住了。
他在踐踏我的尊嚴,為賀清月撐腰。
這是其他情人從未有過的寵愛。
過去,也有人找上門讓我離開,霍志橋知道後,會親自将那些情人整治得很慘。
他警告所有人:
“顧詩薇是我的妻子,誰都不能挑釁她。”
但今天,賀清月毀了我的生日,霍志橋不僅沒有制止,甚至讓秘書親自送她回去後,他走到我面前,聲音低沉:“你放心,我不會再讓她胡鬧。”
是以,你不要對她動手。
他在警告我。
我沒有立刻回應,霍志橋輕輕皺眉,目光冷得像冰:“詩薇,清月年紀小,不懂事——”
他甚至為她找借口。
“我知道了,放心吧。”
我打斷了他,點頭答應了。
霍志橋的臉色稍微緩和,想要牽我的手,但我下意識地避開了。霍志橋沉下臉,有些不悅,我卻對他笑了一下:“我去花園透透氣。”
霍志橋點頭:“早點回來,等你切蛋糕。”
“嗯。”
我轉身離開,霍志橋的目光一直落在我背後。
但我沒有回頭。
一次也沒有。
02、
走出宴會廳,外面細雨綿綿。
我點燃了一支煙。
在煙霧彌漫中,我不知怎的想起了霍志橋向我求婚的那天,好像也是這樣一個下雨的日子。
我和霍志橋三歲就相識,十六歲陷入愛河,二十三歲那年,霍志橋創業成功,掙得了他人生中的第一桶金,然後向我求婚。
「詩薇,你願意嫁給我嗎?」
那天,他單膝跪地,手顫抖着幾乎拿不穩戒指。
我低着頭看他,隻問了一個問題:「你會永遠愛我嗎?」
他堅定而迅速地回答:
「永遠。」
我相信他當時的誓言是真心的。
但是,真心往往是易變的。
二十七歲那年,霍志橋在外面和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孩有了關系。
當我揭穿這件事時,他跪在我面前,哭着求我不要離婚,承諾一定會改。
但背叛一旦開始,就會接二連三地發生。
第一次之後,便有了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到了現在,他不再掩飾,而我也不再吵鬧。
我已經鬧夠了,也看透了。
就像對賀清月的感覺一樣。
霍志橋對她很不一樣,甚至為了她來警告我,如果是三年前,我可能已經心碎地哭泣。
但現在,我隻感到疲倦和惡心。
因為我比任何人都清楚,霍志橋不會因為賀清月和我離婚。這不是因為感情,而是因為我們多年的婚姻中,利益糾葛太深,離婚對他來說,既麻煩又沒有好處。
他不會這麼做。
他也确信,我不會這麼做。
畢竟,這麼多年來,我提出過不止一次的離婚,但每次都沒有下文。
一開始是因為愛,後來是因為不甘心。
但不管因為什麼,理論上說,這麼多年我都忍過來了,我應該習慣了這種戲碼。
但這一次。
我突然覺得厭倦了,不想再陪他演下去。
煙灰墜落。
燙得我指尖顫抖。
這時,侍者走到我身邊,低聲提醒道:「夫人,霍總說,您該回去切蛋糕了。」
回去?
我猛地回過神來,片刻後,我熄滅了煙,回頭輕輕地笑了笑。
「告訴霍志橋,我不回去了。」
侍者将原話轉告給了霍志橋。
霍志橋的臉色微微沉了下來。
周圍的人見狀,連忙勸解道:“霍夫人可能是心情不好,才說不回來了。女人有點小脾氣很正常,霍總您多擔待一些。”
“女人都是需要哄的,霍總您不妨去哄哄她?”
聽到這些話,霍志橋心裡微微動搖。
他和顧詩薇從小相識,沒有人比他更了解顧詩薇有多愛他。
他今天讓顧詩薇對清月寬容一些,又為了哄清月離開,說出了今晚去陪她的話。
這話本不該說。
今天是詩薇的生日,他本應該留下來陪她的。
他說錯話了。
想到這些,霍志橋看向了侍者:“她哭了嗎?”
顧詩薇從小就容易哭,難過時會哭,開心時也會哭,甚至看個悲劇電影都會眼圈發紅,難過得睡不着。
她的性格敏感又脆弱。
剛才一定是因為他的話而傷心了,才會找借口出去偷偷哭泣。
霍志橋心中掠過一絲愧疚。
顧詩薇是他的妻子,今天又是她的生日,他不應該因為賀清月而讓她難堪。
他應該向她道歉。
正這樣想着,侍者卻搖了搖頭:“沒有。”
“霍夫人笑得非常開心,非常漂亮。”
霍志橋微微皺眉,對這個回答感到意外,但很快,他的臉色就沉了下來,語氣冷得像冰一樣:“那她還在鬧什麼,多大的人了,還這麼任性,她不回來,就随她去。”
賓客們互相看了看,不敢再勸解。
隻能靜靜地等待。
但是,一個小時、兩個小時、三個小時過去了。
顧詩薇還是沒有回到宴會廳。
霍志橋臉色陰沉,起身去了花園。
霍家主母,一個豪門太太。
卻因為情人的小事發脾氣離席,既不體面也不大方,白白讓賓客看了笑話。
等他見到顧詩薇,他一定要批評她。
但當他走到花園時,花園裡已經空無一人。
雨聲淅瀝,垃圾桶旁隻有一根燃盡的香煙和一枚戒指。
霍志橋心裡微微一顫。
那枚戒指是他當初求婚時用的銀戒。
這些年,他給顧詩薇買過無數的珠寶,但她隻鐘愛這枚銀戒,像寶貝一樣珍惜。
但現在,卻被她随意地扔進了垃圾桶。
她,不再要它了。
這時,風吹起了雨,浸透了霍志橋的襯衫,他全身冰冷,卻異常清醒地意識到——
顧詩薇,不會再回來了。
我回到别墅後,立刻聯系了律師。
律師非常專業且熟練地幫我分析了财産分割的問題,畢竟這不是他第一次幫我處理離婚事宜了,盡管之前總是沒有結果。
但這一次,情況不同了。
我非常認真且專注。
不知過了多久,手機鈴聲響起,是霍志橋打來的。
他可能發現我提前離開且沒有告知他,覺得失了面子,有些生氣。電話接通後,他的語氣有些冷淡:「顧詩薇,你究竟想怎麼樣?」
我讓律師暫時停止讨論。
然後用平靜的語氣告訴他:「我想和你離婚。」
電話那頭,他的呼吸明顯停頓了一下,再開口時,霍志橋的語氣變得柔和:
「是因為清月嗎?」
我沒有回答。
他以為他猜對了原因,似乎松了一口氣,語氣中帶着一絲安慰:「詩薇,她毀了你的生日,确實是她的不對,你生氣也是應該的,我讓她現在就去向你道歉——」
到了現在這個地步。
他認為我是因為賀清月而鬧脾氣,但他仍然不願意放手。
有點可笑。
我輕輕地笑了一下,然後語氣非常非常平靜地打斷了他:「霍志橋,跟任何人都無關。」
「那你——」
「我和你離婚,隻是因為不再喜歡你了。
「霍志橋,未來路漫漫,以後的路,我就不陪你繼續走下去了。」
我終于說出了這句話,如同卸下了背上沉重的包袱。
有點怅然,但更多的卻是輕松、釋然。
霍志橋沉默了片刻,電話那頭,隻能聽到他輕叩桌面的聲音,說明他正在思考。
片刻後,他再開口,語氣沉悶:
「這次,你又鬧什麼?」
05 、
他還以為我在賭氣。
其實這問題很熟悉。
在他出軌被我一次次發現後,在我一次次的鬧一次次的哭時,他總會這麼疲憊又冷漠地看着我,眼神中帶着深深的困惑,問我說:「這些年,我的錢、公司的股份全在你手上,那些女人隻不過是逢場作戲,玩玩而已,沒有人能威脅到你的位置,你永遠都是我的老婆,是霍太太。」
「你想要的想買的,馬上就能得到,你再看看你身邊的女人,多的是為了生計奔波的,一年到頭的工資都比不上你一枚戒指的起拍價格。顧詩薇,你究竟還在鬧什麼,究竟還有什麼不滿足!」
是啊,有什麼不滿足的。
豪門生活,錦衣玉食。
不知多少人羨慕。
就連我父親狠狠地打了一頓霍志橋後,都委婉地勸我,算了,就當不知道,湊合過下去吧,情情愛愛,哪有真金白銀實在。
這道理我明白。
但我就是不甘心。
不甘心青梅竹馬、患難夫妻的結局是貌合神離、虛假幸福。
不甘心兩心相許到最後卻是相看兩厭。
是以,我哭,我鬧,一次次地提離婚,想要換回他的悔改,重新得到他的愛。
可結果卻是夫妻變仇人。
愛欲恨其生,恨欲讓其死。
這句話我曾不信,但那段最痛苦的日子,我信了。
「霍志橋,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曾經真想殺了你,然後自殺。」
我本以為霍志橋會覺得驚悚,可他卻問道:「那為什麼沒成功?」
我愣了一下。
然後輕輕笑了一下,語氣很輕:「因為,那天你叫了我一聲阿寶。」
阿寶。
如珍似寶。
母親早逝,父親将我獨自養大,他給我取了小名,叫阿寶。
霍志橋知道後,便也開始這麼叫我。
叫了很多很多年。
年少青蔥時,他會牽着我的手一邊在田野小路飛奔去學校,一邊回頭對我笑:「阿寶,再不快點,可要遲到了。」
新婚當晚,他吻在我的額頭,指尖都在顫抖:「阿寶,我愛你。」
我父親去世那天,他緊緊地将我抱在懷裡,一遍遍地在我耳畔說:「阿寶,你不是一個人,以後,有我疼你,别怕。」
那時,他最愛我。
但不知何時起,他再開口叫我,便是詩薇,顧詩薇。
我本以為我都忘記阿寶這個名字了。
可那晚……
在你醉眼朦胧之際,我雙手緊緊地掐住你的脖子,當我逐漸用力時,你睜開了眼睛,看到了我那雙因哭泣而紅腫的眼睛。你的第一反應并不是去看你被綁住的雙手,而是冷着臉問我:
“阿寶,怎麼哭了,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
我愣住了。
他喝醉了,完全不記得他是如何背叛了我,傷害了我,他隻記得他最愛我,最不忍心看到我流淚。
是以在我告訴他,是他欺負了我之後。
霍志橋瞬間慌了,他擡眼看着我,語氣也變得可憐:“那……對不起阿寶,我錯了,你打我吧,明天我帶你去吃李叔家的烤蕃薯好不好?”
我年少時喜歡甜食,最愛吃村口李叔做的烤蕃薯。
但我總是舍不得買。
霍志橋每次都攢錢給我買,我讓他嘗一口他都不舍得,非要我強喂給他,他才肯吃。
那時我們最窮,但也最相愛。
他惹我生氣時,總是用那種可憐巴巴的眼神盯着我,就像一隻生怕失去主人的小狗。
就和那晚的他一樣。
是以,我沒有骨氣地心軟了。
我松開了掐住他脖子的手,解開了綁他的繩子。
在他一聲比一聲焦急的呼喚中,我走出了門,站到了頂樓,向下看,我想,既然我殺不掉霍志橋,那我自己死了算了。
但這個念頭剛冒出來。
就被一陣劃破天際的長鳴聲打斷。
我循聲看去。
一朵又一朵煙花在我眼前綻放。
紅的、藍的、粉的。
璀璨、漂亮,照亮了半邊天。
美得令人窒息。
此時此刻,我看着落地窗外,漆黑的夜空已不見那晚的煙花,我的語氣很輕很溫柔:
“那一刻,我突然不想死了,甚至慶幸自己沒有殺了你。
“不然,這麼好的煙花,以後就再也看不到了。”
電話那頭,霍志橋沉默了半晌,我以為他是被我曾經的瘋狂吓到了,但片刻後,他突然問道:“你現在還想殺我嗎?”
他語氣很認真。
是以,我想了一下,也認真地回答了他:
“不想了,不值得。”
霍志橋并沒有同意離婚。
這并不是因為感情,而是因為我們婚後多年的利益已經深度交織,離婚對他來說意味着巨大的變動,财産的分割甚至可能影響到公司的上市。除了恢複單身,離婚對他沒有任何好處。
霍志橋是一個精明的商人。
他不會做對自己不利的事,是以他選擇忽略。
就像過去忽略我的絕望一樣,這次他忽略了我的請求,也忽略了我律師發出的離婚協定和财産分割同意書。
我不想再和他糾纏不清。
我隻讓律師告訴霍志橋,如果他不同意協定離婚,那我就會通過法律途徑起訴他。
随後,我帶着收拾好的行李離開了京市。
在飛機起飛的那一刻,我收到了霍志橋的短信——
【詩薇,你明知道現在是公司上市最關鍵的時刻,你非要在這時候跟我鬧嗎?
【我們這麼多年的夫妻情分,真的要走到離婚這一步嗎?】
我想了一下,回複了他。
【是的,必須走到這一步。】
飛機的目的地是冰島。
在這個大西洋和北冰洋交彙的地方,我住在一個海濱小鎮,推開窗戶就能看到大海。
再往南走,被綠草環繞的地方,我看到了那座測視力的紅房子。
我才知道,原來它真的存在。
風吹過,草葉輕輕搖曳。
多麼美麗的景象。
我加入了一個旅遊團,導遊是一位亞裔女性,她能熟練而準确地帶領我們品嘗當地的美食,介紹各種名勝古迹。
旅遊團裡有一對年輕的情侶。
他們整天形影不離,感情非常好。
07、
霍志橋沒有同意離婚。
這與感情無關。
我們結婚這麼多年,利益已經深度交織,離婚對他來說無疑是一次重大的變動,财産分割也會影響公司上市。除了恢複單身,離婚對他沒有任何好處。
霍志橋是一個非常出色的商人。
他不會做對自己不利的事,是以,他選擇了忽視。
就像過去忽視我的絕望和憤怒一樣,這次他忽視了我的要求,也忽視了我律師發去的離婚協定和财産分割同意書。
我不想再與他糾纏。
我隻讓律師告訴霍志橋,如果他不同意協定離婚,那我就會起訴他。
然後,我帶着收拾好的行李離開了京市。
在飛機起飛的那一刻,我收到了霍志橋的短信——
【詩薇,你明知道現在是公司上市最關鍵的時候,你非要跟我鬧嗎?
【我們這麼多年的感情,非要走到這一步嗎?】
我想了想,回複了他。
【嗯,非要。】
飛機的目的地是冰島。
在這個大西洋和北冰洋交彙的地方,我住在一個海濱小鎮,推開窗戶就能看到大海。
再往南走,我看到了被綠草環繞的測視力的紅房子。
我才知道,原來它真的存在。
風吹過,草葉輕輕搖曳。
多麼美麗的景象啊。
我加入了一個旅遊團,導遊是一位亞裔女性,她能熟練且準确地帶領我們品嘗美食,介紹名勝古迹。
旅遊團裡有一對年輕的情侶。
他們整天如膠似漆,感情非常好。
哪怕這些年,她不止一次提過離婚,但霍志橋很清楚,真正不舍得離婚的人是她。
她舍不得他,也比誰都在乎擁有一個自己的家。
離婚,吵鬧,都隻是顧詩薇吸引他注意力的把戲罷了。
她怎麼可能不愛他了。
霍志橋心裡想,可心底卻是彌漫開來的不安和沉悶。
他急切地想要得到顧詩薇的肯定。
是以他将車停到了路邊,無視了賀清月的疑惑,拿出手機,想給顧詩薇發條短信。
可打開看。
卻發現,上一條他問顧詩薇什麼時候回家的消息還沒任何回複。
再往上,是她讓他一切事情找律師處理,不要打擾她。
他想了想。
決定問一下她去了哪裡。
可得到的卻是一個紅色感歎号。
顧詩薇把他拉黑了。
霍志橋指尖微顫,心裡突然空落落的。
而就在這時,他聽到視訊裡的女孩在問顧詩薇:「那如果,他現在回心轉意再來追求你,你還會原諒他嗎?」
「不會。」
顧詩薇聲音溫柔,卻毫不猶豫。
霍志橋猛地攥緊了手機,下颌繃得極緊。
說謊。
顧詩薇說謊。
她怎麼可能不原諒他。
她明明那麼愛他。
他,偏偏不信。
我回國那天,是霍志橋親自接的機。
他長得俊,身姿挺拔。
懷裡抱着大束玫瑰向我走來,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詩薇,歡迎你回來。」
我沒接過他的花。
他眉心微皺,然後自然地拿走了我的行李箱。
「阿寶,别鬧了好不好?」
他叫我阿寶。
如果是過去我真的會心軟,但現在,我隻是覺得困惑。
他不知道他究竟要幹什麼。
打開車門。
我才發現賀清月也在車上。
我輕輕皺眉。
霍志橋連忙解釋:「詩薇,我知道你還生氣清月壞了你的生日,我帶她來是為了向你道歉。」
賀清月垂下眼,楚楚可憐:「對不起,姐姐,都是我的錯,你不要和霍先生生氣了好不好?」
我沉默地看着這場鬧劇。
一言不發。
霍志橋想牽我的手,被我避開了。他似有些無奈地歎口氣,向我妥協:「如果你不喜歡她,我就和她斷了好不好?」
此話一出。
賀清月臉色慘白,不可置信地看着霍志橋。
可我卻拒絕了。
「不用。
「年輕人有年輕人的好處。」
霍志橋一愣:「什麼?」
話音落下。
一個男孩突然敲響了車窗,見到我後,他徑直地坐到了我身邊,牽住我的手,指尖纏繞:
「姐姐,我怎麼把我抛下了!」
我尚未開口。
霍志橋臉色一變,目光陰沉地盯着男孩牽我的手上:「這位是?」
男孩回頭看他。
又看我:「前夫哥?」
我點頭。
男孩粲然一笑,少年氣撲面而來,陽光得讓人睜不開眼睛。
「前夫哥你好,我是夏涼城,是姐姐養的小蜜。」
他目光坦然得可怕。
賀清月嫌惡地皺眉:「你怎麼這麼不要臉!」
聞言,夏涼城無語地翻了一個白眼:「怎麼了?你不也是前夫哥的小蜜嗎,怎麼還搞歧視?再說了,歧視也是我歧視你,你是個婚内小三,你下賤,你無恥,你不要臉。」
一番話将賀清月狂轟亂炸成了渣子。
隻能白着臉,紅着眼,氣得渾身顫抖,可憐巴巴地看向霍志橋,想讓他如往常般替自己做主。
可霍志橋卻看都不看她一眼。
「先回家。」
我開了口:「送我去較高價的電梯大廈。」
我如今住的地方。
夏涼城纏着我回國,沒地方去,隻能住在我家。
霍志橋卻攥緊了方向盤:「回家吧,我想和你談談。」
這是沒的商量的意思。
我不悅皺眉,可看看霍志橋臉色,還是點了點頭:
「好。」
回到别墅。
布局還是我離開時的模樣。
有些狼藉。
畢竟我當初離開時,把能帶走的值錢東西都帶走了。
霍志橋開口就是質問:
「他是誰?」
我挑眉:「小蜜。」
「你當初不說你接受不了開放式婚姻嗎,如今倒是自己找了個年輕男人,這些天和他在外面玩得爽嗎?」
霍志橋皺緊眉頭,他擡眸看我,嘴角勾着一絲漫不經心的笑,眸光卻是冷冽。
我看着他,卻笑了:
「挺爽的。
「年輕人火力旺。」
我的坦然,堵住了霍志橋的陰陽怪氣。
我有些不耐煩:「霍志橋,你想和我談的就是這些嗎?如果是的話,那我就不奉陪了,他年紀小,自己睡總會做噩夢,我去陪陪他。」
這話對于霍志橋來說應該不陌生。
曾經,他也這麼對我說過。
霍志橋很明顯也想起了那段往事,臉色一下變得極其難看,可下一秒,他看着我,突然走近了我兩步,然後居高臨下地瞥着我,笑了笑:
「詩薇,我們都和他們斷了,重新開始好不好?
「我愛的人是你——」
我推開他,疲憊地擡眸看他:「你不是愛我,你隻是覺得本來不該離開的人突然離開,打擊到了你的自尊。你這人從小就是強迫症,小時候吃的餅缺了一角你甯肯餓肚子,也不吃。如今,你甯肯在外找一個又一個,也要留下我,保全你的完美婚姻。」
這麼多年了。
我比誰都了解他。
了解他的涼薄,了解他的自私。
他對我膩了。
卻不允許别人來占有我。
這不是愛。
這是他的自大。
「霍志橋,你是真的有病。
「趁早治吧。」
霍志橋落荒而逃。
可第二天,他依舊出現在門外。
要送我上下班。
我沒拒絕。
離婚沒進行到最後一步,我們依舊是體面的豪門夫妻。
霍志橋對我越來越好,無論做什麼都要向我彙報。
短信一條又一條。
我沒看,更沒回複。
公司的人見我就叫我夫人。
他們知道我的身份,我也沒興趣去朝九晚五地上下班,有錢了,我沒有沒苦硬吃的愛好。
挂個虛職,偶爾來公司一趟就好。
公司裡有我的朋友,是以我才知道賀清月的事,這次來公司,朋友看到霍志橋有事沒事總來一趟我的辦公室,問我霍志橋是不是回心轉意了。
我嗤笑了一聲。
邀請她下班一起去吃飯。
朋友答應後,我給霍志橋發了短信,讓他下班不用來接我了。
【那你結束後,我去接你。】
【嗯。】
我答應了。
我和朋友一起下的班。
到了地下停車場。
朋友一邊開車一邊對我說:「霍總和賀清月斷了吧?我就說他還是在意你的,你隻要生氣,他再喜歡也不可能留下她的。」
我笑了笑:
「可能吧。」
這些天,賀清月給霍志橋打過不少電話。
我見到過。
但霍志橋一個都沒接。
哪怕我對他說:
「接吧,說不定有什麼要緊事。」
霍志橋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很複雜,又郁悶又傷心:「你不在意嗎——」
我看着他,搖了搖頭。
「不在意。」
早就不在意了。
可霍志橋卻當着我的面,将賀清月拉黑了。
好像真的回心轉意了。
吃飯時,朋友問我:「那他改好了,你還打算離婚嗎?」
我沒回答。
往窗外看去。
天色昏暗,路上沒幾個行人。
一個男人站在路燈下,看不清臉,可身姿挺拔,很顯眼。
一個女孩從較高價的電梯大廈下來,飛快地撲進了他懷裡,男人低頭,輕輕吻在了她的眼角。
一輛車從兩人身邊走過。
燈光亮起。
我看清了他們的臉。
是霍志橋和賀清月。
我靜靜地看了一會兒,然後将一切都拍了下來。
而這時,手機響起。
是霍志橋的消息——
【結束了嗎,我去接你。】
【不用來了,我今晚不回去。】
那邊秒回。
【好。】
低頭看。
霍志橋牽着賀清月的手走進了較高價的電梯大廈。
兩人都帶着笑。
到了半夜。
我被鈴聲吵醒。
是賀清月。
她給我發了一張照片。
霍志橋正躺在她胸前睡得香甜。
而她胸前滿是斑駁的吻痕。
情色,黏膩。
再不複初見時的清冷。
【你老公真好用。
【姐姐,他早就對你沒興趣了,你何必死皮賴臉地不肯離婚,能給自己留點尊嚴嗎?】
我儲存了照片,想了想,給她轉賬五毛二。
備注——
【嫖資。】
賀清月氣瘋了,給我發了一大堆。
我一條也沒看。
反手将照片發給了律師。
【出軌證據,多給我争取點财産。】
律師秒回:【放心吧,顧小姐。】
第二天,我下樓時。
霍志橋已經在門口等我了。
「詩薇,早上好。」
他神清氣爽,眉宇間是抒發欲望後的餍足。
他給我帶來了早點。
是我曾經最愛吃的生煎和豆漿。
我漫不經心地吃了一兩個,對他的問話,有一搭沒一搭地應付着。
敷衍得明顯。
霍志橋崛起後,再沒人這麼明顯地敷衍過她。
他神色不悅。
「詩薇,你一定要這麼對我嗎?」
他停下車,看向我,眼底竟然有一絲委屈。
仿佛是我辜負了他。
可在對上我平靜的、平淡的目光時,他卻說不出話了。
「那你簽字離婚吧,受不了就不要受。」
話音落下。
霍志橋冷了臉:「你休想!」
态度很堅決。
我歎了口氣,半靠在椅背上。
似是感慨,似是無奈。
「霍志橋,你怎麼這麼賤?」
在我愛你的時候,你傷害我。
在我不愛你時,卻又來糾纏。
真的賤。
「真的煩。」
霍志橋一直僵持着不肯簽字。
我們就這麼維持着婚姻。
但霍志橋纏我纏得緊。
我知道他防着我去見夏涼城。
但夏涼城找不到我,就會來公司門口堵我。
纏着我胳膊撒嬌,問我是不是不在乎他了。
我笑着哄他:
「在乎。」
衆目睽睽,我将他哄走後。
轉身卻看到霍志橋正遠遠地站在門口看着我,不知看到了多少,但他什麼都沒說,轉身獨自離開了公司。
仿佛在賭氣。
但我并不在意。
今天下了雨。
天氣有點涼,我獨自回了家ƭű̂⁺。
剛到家,霍志橋就牽着我的手走到了餐廳。
「你不是想喝城南的羊肉湯嗎,我給你買來了。」
觸手冰冷。
我看了一眼霍志橋,才發現他渾身濕透,臉色被凍得微微發白。
目光卻帶着期待和讨好。
可我嘗了一口,就放下了勺子。
「有點腥。
「你喝吧。」
我轉身欲走。
卻被霍志橋攥住了手腕:「因為你喜歡,我專程為你去買的。找了兩個小時才找到小攤。下了雨,那個小攤沒有遮雨的,我隻能淋着雨等,可你卻隻喝一口,甚至連一句都沒關心我——」
「詩薇,你到底怎麼了?」
他指尖都在顫抖,眼底是深深的困惑:「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是以呢?」
我與他對視,眼神坦然平靜:「我早就不喜歡你了,你對我來說就是個陌生人,你指望我對一個陌生人噓寒問暖嗎?」
「你的自我感動,卻要我感恩戴德,不可笑嗎?」
霍志橋仿佛被我這句話擊潰了。
「你怎麼可能不喜歡我!
「我早就調查清楚了,夏涼城隻是你的朋友,你們什麼都沒有,你隻是拿他跟我賭氣,你心裡明明還是在意我的!
「顧詩薇,阿寶,你就是愛我的,對不對?」
他垂眸看我,目光小心翼翼又帶着期待。
可我卻注意到他死死地攥着手,指尖用力到發白,仿佛我的回答是最後一根稻草,決定他的生死。
我笑了笑,然後斬斷了他最後的希冀:
「現在是朋友而已。
「人生漫漫,我總會遇到和我攜手一生的人。」
我害怕孤獨的。
父親去世後,我比誰都想要一個屬于自己的家。
是以,我從沒有孤獨一人度過此生的打算。
我總要有一個陪伴的。
男人,女人,夫妻。
都可以。
霍志橋眼底赤紅,他問我:
「不能是我嗎?」
「不能。」
我毫不猶豫。
無視了霍志橋瞬間變得煞白的臉,我笑了一下,然後轉身離開。
不曾回頭。
賀清月找上了我。
帶着孕檢報告。
比起初見的清冷仙女模樣,如今她眉宇間盡是飽經情愛的冷豔妩媚。
也更吸引人。
怪不得霍志橋不舍得和她斷。
這麼一朵嬌花,誰舍得放棄。
賀清月跟我說她有孩子了。
說霍志橋之是以對我好,是因為他想讓我接受這個孩子。
畢竟我不能生。
聞言,我擡眼看她:「霍志橋告訴你我不能生?」
「不然呢?」
賀清月笑了一下,帶着挑釁:「不過顧詩薇,你生不了孩子這事圈子裡誰不知道?」
是啊。
婚後第三年,我懷孕三周時發現了霍志橋出軌,在争執中我流産了。
那之後,我再沒有過孩子。
不少人都猜測我傷了身子,再無法生育。
暗戳戳地想為我解決問題。
送女人,送承諾。
但是——
我輕抿了一口花茶,笑得平靜,沒有半點沒激怒的模樣:
「我不是生不了,我隻是不願意為他生孩子。
「因為他不配。你想替他生,那是你賤,别扯到我身上。
「還有,他想離婚,我随時奉陪,是他不願意。
「不過你們倒是挺配的,一個賤一個更賤。」
賀清月氣紅了臉,嗓音尖厲:
「顧詩薇!
「他愛的人是我,你就是個老女人——」
我擡手将花茶潑在了她臉上。
站起身。
我居高臨下瞥着她如落湯雞般狼狽的模樣,語氣淡淡:
「既然你這麼笃定他對你的愛,那就趕緊勸他簽字别再來煩我。
「賀清月。
「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可惜。
賀清月不中用。
她鬧到家裡,告訴了霍志橋她懷孕的事,臉上挂着初為人母的溫柔,可霍志橋第一反應卻是看我:「詩薇,這是個意外,每次我都——」
這句話卻打蒙了賀清月。
不過片刻後,她回過神來,攥住霍志橋的胳膊:
「志橋,你明明說過想和我有一個孩子的,還說希望孩子長得像我一樣漂亮,怎麼是意外的,這明明是我們愛的結晶才對啊。
「你告訴我,你是愛我的,你早已經膩了顧詩薇,你為什麼不肯和他離婚!
「她能給你什麼!
「我愛你啊,我們都要有孩子了,你為什麼不肯娶我啊——」
霍志橋神色冰冷,他垂眸看她:
「去把孩子打掉。」
賀清月下意識地捂住了肚子,目光哀切凄然:「不要!我不要!」
「這是我們的孩子,你怎麼忍心打掉他!」
女孩哭起來都是好看的,可憐的。
可霍志橋目光移到她的小腹,卻沒有半分動容。
「我不想重複第三遍,去把孩子打掉。」
賀清月尖叫着捂住耳朵,仿佛就聽不到心上人這麼傷人的話。
兩人僵持着。
而我瞥了一眼藏在暗處的攝像頭,冷眼旁觀着這場好戲。
直至賀清月筋疲力盡地昏了過去。
霍志橋讓人将她送到醫院。
「對不起,詩薇,我一定會處理好這件事。」
他向我承諾。
我愣了一下,卻笑了:「不用了。」
「我不在乎。」
話音落地。
滿室寂靜。
霍志橋看着我,眼眸黑漆漆的,如翻滾的墨池,眼尾卻是脆弱的紅:
「你不在乎?」
他仿佛被我的冷淡傷透了心。
我定定地看着他。
直到他下意識地握住我的手腕,我才發現他指尖顫抖得厲害。
「你怎麼可以不在乎呢?
「你應該傷心才對啊,你這麼愛哭,怎麼不哭呢?
「詩薇,阿寶。
「你别這麼看我好不好?」
尾音帶着一絲懇求。
這一刻,他仿佛卑微到了泥裡。
妄想得到我的憐憫。
可我卻隻覺得泥髒,他更髒。
「我應該在乎嗎?我們都要離婚了,你生孩子,和誰生,生多少個都和我沒關系了。
「霍志橋,我真的, 不愛你了。」
看着他搖搖欲墜的樣子。
我卻笑了:
「相識一場,我們都給對方留點體面吧。
「簽字吧。」
霍志橋終于簽字了。
他不得不簽字。
賀清月将自己懷孕的事告訴了媒體,這件豪門情事鬧得沸沸揚揚。
股市動蕩, 股東不滿。
霍志橋不願再被我起訴。
而他出軌的事鬧得人盡皆知, 律師為我争取到了最大的利益。
全部财産的百分之七十。
律師告訴我:「其實是百分之六十,剩下的十個百分點是霍先生自願的。」
我笑了笑, 坦然接受。
走出民政局那天。
是個雨天。
我這人可能和雨天有緣。
人生重大的事, 總是雨天。
訂婚那天是, 結婚那天是, 霍志橋第一次出軌那天是, 決定離婚那天是,離婚這天也是。
淅瀝細雨下。
霍志橋站在我身邊,輕聲道:「我送你吧。」
我搖了搖頭:
「不用,有人來接。」
話音落下。
夏涼城撐着傘擠到了我和顧詩薇中間。
「姐姐, 我來了!
「這天冷, 你多穿件外套啊,你都有點感冒了。」
他念叨着, 将外套披在了我身上。
我坦然接受。
然後, 走進他的傘下。
而就在這時。
雨突然停了。
擡頭看。
天際盛陽輕綻, 驅散了昏沉的霧氣, 陽光輕揚揚地落下來, 灑在了我身上, 暖化了方才雨季的冰涼。
我笑了笑。
回頭。
對着霍志橋揮了揮手。
「再見。」
雨過天晴了。
再見。
陰霾。
番外——後悔,無用
離婚那天,霍志橋站在原地。
看着顧詩薇和另一個男人撐着一把傘, 漸行漸遠。
依稀還能聽到男孩吵吵嚷嚷的聲音,顧詩薇無奈的笑,可眼底卻是松快的愉悅。
那是他許久未見過的輕松自在。
其實他早就知道,夏涼城并非顧詩薇的情人。
顧詩薇做不到。
她曾經嘗試過一次,找了一個男孩, 看着兩人很親密, 但他看到那男孩的臉後, 他就不在意了。
因為那男孩, 長得像極了他。
她放不下他。
就不可能真正踏出那一步。
果然,那段荒唐不超過一個月就結束了。
顧詩薇再也沒有出格過。
他醉酒後, 曾把這件事告訴過朋友。
朋友愣了一下。
片刻後,朋友嗤笑了一聲:
「可能人家不是愛你, 人家隻是不像你這麼賤。
「志橋, 你這樣真的會失去詩薇的。
「到那天, 你可别後悔。」
那時他說什麼了呢。
霍志橋想了想,才想起來。
那時, 他滿是笃定地笑了笑:「怎麼可能後悔,離不開我的人是顧詩薇。」
他以為他就不喜歡顧詩薇了。
這麼多年了,他明明早就膩了。
可此時此刻。
看着顧詩薇漸行漸遠的身影, 心髒卻是撕裂般地疼, 好像失去了人生中最重要的東西。
他突然想追上去。
可他剛邁出步子,就停住了。
他知道。
顧詩薇不會再回頭了。
她曾經說過的——
「喜歡就在一起,不喜歡就分開。
「霍志橋, 我真的不愛你了。
「分開吧。」
她沒說過謊。
她就是不愛他了。
再也不愛了。
她的餘生就像雨過天晴,璀璨奪目。
而他,終生都站在雨中。
但沒人在乎。
再也沒人在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