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外奶奶（外婆）是個容貌慈祥的小腳老太太，在我三歲那年她就去世了。外奶奶居住在甯夏南部，那裡的條件比較艱苦。
那裡距離黃河太遠，無法開渠引流。那裡的人吃水用水都要從水窖中取。水窖是挖在低窪處的蓄水池，專門用來收集夏天的雨水和冬天的積雪。那些裏挾着泥土、雜草和羊糞蛋的渾濁不堪的雨水，經過沉澱，漸漸澄清以後就成為人們門一年的生活用水。
外奶奶就在這個連吃水都頗為困難的地方度過了一生。
配圖，圖文無關
其實，我的生命早就同外奶奶的生命有過交集，隻不過我還是個尚在襁褓中的嬰兒，頭腦中毫無記憶。
聽母親講，我出生那年唐山大地震剛剛發生不久，全國各地都有餘震發生。父親和母親居住的是破舊不堪的土坯房，這樣的房子一遇地震多半會開裂倒塌，而沉甸甸的土坯塊子一旦落下來後果不堪設想。
聽我母親說，在我即将滿月的那天，果然又地震了，地裡頭仿佛有一頭巨獸在聲音低沉地怒吼，房梁和桁條咯吱咯吱地響，四面土坯牆仿佛也搖搖欲墜。
父親、母親和專門從老家來看望我的外奶奶慌裡慌張地将我大哥、二哥、三哥和我姐帶出了屋。他們剛喘了一口氣，外奶奶便驚呼道，月娃娃還在炕上，月娃娃還在屋裡呢。
這個時候，地震的嘶吼聲又轟隆轟隆地響起，離門口最近的外奶奶啥也沒有考慮，啪嗒啪嗒地邁着小腳沖進屋裡，将我抱了出來。
外奶奶病危之際，我已經能夠記事了，我記得外奶奶躺在土炕上，顫顫巍巍地擡起一隻枯瘦的手，氣弱聲嘶地對我說，讓奶奶握握手手。
我把手伸過去，外奶奶輕輕地捏着它。她仿佛在感受什麼，又仿佛在傳遞什麼。盡管頭腦懵懂，我仍舊能感受到種充滿留戀、充滿寄托與祝福的奇異的力量。
松開我的手不久，外奶奶便與世長辭了。這時我才意識到外奶奶握我的手的時刻已經是她的彌留之際了。
■文/選自“童年中囯書系”第二輯之《簡泉》，原标題《三星》，作者趙華
主編：翌平 作者：趙華 出版社：河北少年兒童出版社
■編輯/張翠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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