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所谓的“读书时代”,并不能与“学生时代”划上等号,盖因读书的时节并非一定要在作为莘莘学子的时候,只要有闲暇时,未尝不可以读书。
我素来对文字报有极高地热忱,我不敢想象仓颉造字鬼神哭泣的境况,但却知道如若没有文字,则世界不知会黯淡几分?孩童之时,喜读连环画,很多人会沉迷于图画中的各种人物模样与风景,但我往往会因为阅读画下的文字,而忽略对所谓“画”的领悟。所以,对于我在无知幼童之时,竟然喜欢抱着繁体字的西游记吃力地阅读,也就不足为怪了。当时的四大名著,《西游记》给我的冲击主要是一种让人激动的幻想,以及为那大闹天宫,打得众天兵天将屁滚尿流的威风凛凛的齐天大圣的风采所折服。其实我最爱的还是那本“诲盗”的《水浒传》,那群傲啸水泊梁山的108众好汉,在一个男孩子的心理,完全是内心盼望着在长大之后也要成为这样的英雄。也许,幼时的我,会认为这样才是一种挥洒方遒的写意人生吧!
《三国演义》对于儿时的我来说,其实太过于深奥了。但我记得那个时候有一个书系,唤作“小图书馆系列”,现在想来对我影响颇大。我始终觉得编写这一系列的作者们必然是一些高超的小说家,能够在不失去原著原味的基础上,写得那么的浅显易懂。我阅读的三国演义,其实就是这一系列的三国演义改编版。我对这个小图书馆系列始终抱有好感,我记得自己还阅读了《大卫·科波菲尔》、《汤姆大叔的小屋》以及《汤姆·索亚历险记》等国内外名著的改编版本。
《红楼梦》在我幼小的心灵里,充满了胭脂水粉的柔腻,在那时还不懂得什么是真正的文学作品,总会天真的认为《红楼梦》应该是女孩儿读的书,因而那时的我对于这样一本惊天之作,实际上是不屑一顾的。或许,每个男人的幼年心理中,都应该有一个英雄的梦吧。
我没有机会去看《封神演义》、《七侠五义》,也不曾看过《说岳全传》,因为那个时候,所谓通俗小说实际上是金庸先生的时代。“凡有井水处,皆能歌柳词”,其实有井水之处,皆在读金庸小说,似乎也能说得通顺。我已经不记得自己阅读的第一本武侠小说是什么了,但还能清晰地记得在阅读残本的《射雕英雄传》时候的那种眉飞色舞。都说武侠小说是成人的童话,其实在孩童的心理,又何尝不是童话呢?
初中的时候,我最喜欢翻弄舅父的书架。舅父是教授中文的,是以他的书架对于我而言,无异于宝山。也正是在翻弄书架的同时,我知道了罗曼·罗兰,列夫·托尔斯泰,知道了契珂夫,屠格涅夫,还知道了拜伦,雪莱,济慈,当然,我更知道了周作人、胡适、钱钟书、沈从文、梁实秋、林语堂、郁达夫。我像一个饥饿的人,阅读着约翰·克里斯多夫的故事,也为复活中玛斯洛娃的悲惨命运落泪,我背诵着拜伦如白银一般闪光的篇章,为济慈最后写在水上的名字而神伤。我像膜拜缪斯之神一般,学着朱自清的锦绣华章,揣摩沈从文凤凰一般清艳的文字,为郁达夫的愁绪而感伤不已。
我还尝试着去阅读《诗经》、《离骚》,但最喜欢的还是李太白的豪放与瑰奇,尤爱他的乐府长诗,诵读出来也倍觉豪迈与旷达。我喜欢曹孟德的诗文,激赏曹植飘飘如仙的《洛神赋》,尤喜唐宋八大家,突然觉得读这些大家之作,则其余人的文字再无足观矣。
高中的时候,我终于体会到了《红楼梦》的超凡之处,虽然只是一鳞半爪,却也不得不为之而倾倒。如果说命运安排我流放到一个渺无人烟的荒岛,假设只允许我带一本书的话,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红楼梦》。读《红楼梦》一遍是万万不够的,实质上,取出《红楼梦》来,不管翻至何页,你都可以饶有趣味地阅读下去,而每读一遍,你又会有新的体会,新的感触。小说的魅力竟至于此,或者也可以说是一种灵魂的旅游吧。
对于进入大学的我们而言,才真正可以算是脱缰的野马,终于体会到了无拘无束的自由。至少,我可以不用偷偷摸摸地看金庸小说了。在将“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一一梳理个遍之后,我们慢慢发现了一个读书的宝库,那就是校图书馆的样本书库,除了馆藏的古籍与工具书外,全馆的书籍都要在此留存一本的。或许是为了增加效益,样本书库的部分书籍以收费方式对学生公开。于是,我和几个室友利用课余时间帮助图书馆老师打打杂、跑跑腿,终于赚来了可以自由出入书库的权利,从而开始了长达四年的读闲书生涯。
既然是闲书,也就无所谓书的类型和品味,但求兴之所致。随笔、小说、诗歌……无论体裁;文学、历史、政治……无论课目;凡是能给与我趣味的满足,能有一字之得,统统都不放过。这样的闲读生涯,荒废了我本来的专业,却也开拓了视野,博览了群书,所失与所得,很难辨得清是与非,功与过。
在样本书库晃悠的时期内,最令我雀跃不已的是图书馆进新书的时候。由于是样本书库,但凡馆藏的新书到了,都得放一本到样本书库中。而我们则负责帮助老师对这些新书进行分类,然后放入各自科目的书架上。有我们这些超级书虫在,可苦了那些秋水望穿期待着新书的其他同学们。正所谓“权利腐败”,在我们手上就产生了书籍的“贪污”,为新书分类的时候就将自己感兴趣的书籍直接过滤了,他人若要阅读这些书籍,那就抱歉,只有等我看完之后才有机会拜读了。
如果说大学四年有什么值得记忆的时刻,或许就是我们在图书馆度过的快乐时光了。今后,也不可能再有这样的机会,蠹鱼一般钻进书山之中,忘我的阅读吧。
工作以及读研的几年,几乎就要失去读书的乐趣了。闲适的时光固然多多,然而闲适的心情却寥寥。由于受到一个人的影响,我开始阅读余光中。诗是诗人之诗,文是学者之文,虽偏居海外孤岛,心却包容世界。这个时期的我,或许是因为工作的负累,更愿意阅读一些轻松悠闲的小品文章,最爱董桥的英式幽默与中式诗意,王小波的嬉笑怒骂与诗人情怀,以及他冷眼旁观的静默人生;为杜拉斯的《情人》而忧伤,在博尔赫斯的《小径分岔的花园》中迷失;然后在李商隐的《锦瑟》中找到自己惘然的一叹,最后在贝多芬的金铁铿音中找到慰籍的力量。
其余,就是阅读专业书的日子了。我终于发现了软件设计艺术的乐趣,这些乐趣都集萃在我的著作《软件设计精要与模式》中,在该书的序中已经记录了阅读的足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