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过年只有一个多月了,可我却一点也不想过年。因为每逢过年,家里会多出一些与过年格格不入的气息——金钱。
记得去年过年,家里早早的迎来了拜年的客人。一辆辆轿车停在门前,据说是亲戚们花钱租来的。进来后连声招呼也不打,径直向我走来,像炫富似的,拼命从怀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红包,塞进我怀里。然后争先恐后扑向麻将桌。亲切的抚摸着新买的麻将,像抚摸刚出生的婴儿。我低下头,摸了摸红包。这些年来,亲戚们塞给我的红包越来越厚,用来包装的红包纸也越来越精美,在来的路上匆忙商量好后,将钱塞进红包纸里,然后塞给我。从以前到现在,红包里的分量越来越重,可见面了相互问候的话语也越来少,原本是兄弟姐妹及齐坐一堂欢饮达旦的,可现在——唉
开饭了,亲戚们被劝了好几次,才慢吞吞的迈开步伐,极不情愿地离开麻将桌,挪到饭桌前坐下。饭桌上劝酒夹菜的声音此起彼伏,坐在右边的三姨却一言不发,端着饭碗数饭粒;而其对面的四姑妈却有说有笑,手舞足蹈,仔细听他们说,才知道方才的“战场”上她赢了二千多,而三姨和二叔两人却输了近四千多,难怪二叔一直在喝闷酒。唉,万恶的赌博!
我正饶有滋味的啃着猪蹄,心想只有过年才能吃到如此美味的猪蹄。忽然前面一直戴着暖手套的大姨放下碗筷,嘴里一边嘟哝说热,一边假装不经意露出自己十根又细又白的手指着实令人羡慕。但这不是重点,重点在大姨手指上八九个金戒指,有的还镶嵌着玉石,引发周围一阵唏嘘声。
妈妈羡慕的问:“大姐啊,什么时候这么有钱啊?瞧这些金戒指,姐夫给买的?”
大姨很是得意的把手伸在众人面前,笑着说:“哎呀,哪里!你姐夫就这点能耐,呵呵……”
话还没说完,二婶抢着说:“吃饭吃着热了……”,边说便解开了脖子上的围巾,并整了整衣领,露出脖子上的白金项链,接着说:“是啊,大姐真好命!哪像我们,只能买条项链戴。”
众人又把视线投向了二婶,其中一人说:“哟,是白金的,价钱不便宜吧?”
二婶听了,脸上笑开了花,那眼角的鱼尾纹愈加明显了。
望着他们,听着这些话,我似乎已经吃饱了,撂下筷子,离开了饭桌,身后的他们,仍在讨论谁谁谁买了车,谁谁谁的房子又装修了……
不一会儿,我被妈妈叫出来收拾碗筷,很多菜根本没有动过,但妈妈却麻利地把这些倒入潲水桶,我一边帮着洗碗,一边看着那逐渐被装满的潲水桶,忽然觉得这桶异常刺眼。
“好了,别愣着了,赶紧去把客厅扫一下。”听了妈妈的话,我拿了扫帚来到客厅,瓜子壳东一堆、西一堆,夹杂着好些未熄灭的烟头,不远处还有二叔刚刚吐的秽物,发出一股难闻的味道。我麻利地打扫完,帮着爸爸把二叔送进客房。忙完这些,我便拿了一本书坐在舅舅后面,津津有味地读起来。
“哎,怎么又没胡牌?”舅舅的语气里似乎充满了压抑了很久的怒火,把麻将摔得“砰砰”响,他不经意回了下头,看见了正在读书的我,有点恼火:“就说今天手气这么差呢,输了这么多,原来这孩子……”正在倒茶的爸爸瞪了我一眼,说“还不去睡觉!”我极不情愿,看了下表,才8:15,嘟囔了一句:“还早呢!”爸爸的脸色就变了,我吓得赶紧逃回房间。
我躺在床上,难过的睡不着,想起了小时候在外婆家过年的时候,吃了团年饭,一家人围着火炉烤火,大人们谈天说地,分享快乐,我们小孩搬来芋头、红薯放在火堆中烤,有时候还会割下几片腊肉做烤肉吃,充满了欢声笑语,那年味——温馨甜蜜;但今天,大人们谈的是钱,给小孩的是钱,娱乐的还是钱,这年味——冰冷俗气。想着想着,渐渐睡着了,在梦中,我看到了亲爱的外婆,她正在张罗着年夜饭,我则围着炉灶和表哥表姐们嬉笑打闹着……
麻将噼里啪啦响了一夜,一大早父母就随着亲戚拜年去了,我则不愿跟着去,依旧拿着扫帚,来到客厅,留在那的只有满地的瓜子壳、烟头和没有完全散尽的烟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