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碧城
不是所有的错误都可以被原谅,也不是所有的过去都可以被遗忘。
所有局外人站在道德制高点对他人所谓的劝诫和告慰,不过只是一种虚假安慰,是一个自欺欺人的谎言。
而那些曾经被伤害过的人,却不能毫无障碍地回答:“没关系”。
吕碧城,是民国时期一个响当当的人物,她是中国第一位女编辑,第一位女子学校校长,第一位女性的总统机要秘书、第一位。
围绕在她身上的光环数不胜数,而她不仅自身成就高,“招蜂引蝶”的本事也不低,桃花是一朵接一朵,各界名流不在少数。
与其说她容颜美丽吸引“好色者”,不如夸赞她品质坚韧、百折不屈。幼年丧父、家产被夺、夫家退婚、寄人篱下……
可谓是将世间冷暖品尝一遍。这样环境下成长起来的,要不一蹶不振,成为那地上的污泥,毫无骨气,谁都能踩上一脚。
若是能从这环境出来,那就是鱼跃龙门、一进千里。任再多风吹雨打、各种诱惑皆不在心中。
很显然,吕碧城从那沼泽中一步步走了出来,走出自己的辉煌。
她的成就数不胜数,在她人生每一个时间段都是一部成功奋斗史,可以让人大肆书写,但关于她的感情故事,也一直在吸引后世人关注。
这一个光环遍身、桃花不断的美丽女子,一直到老去,始终未曾结婚,未曾和任何男子确立恋爱关系。
她被好事者调侃为“剩女”,然而事实真的如此吗?吕碧城又为何不愿意接受那些男子的表白?
婚姻观
任何人都是不可信的,这世间只有自己才不会背叛自己,祈求他人善意无异自寻死路。尚不到20岁的吕碧城早已摸清这个道理。
她本是高门世家中的小姐,父亲吕凤歧是光绪年间的进士,因痛恨官场腐败,决然辞职,一生清廉。
但吕凤歧妻子只生了4个女儿,因此被不少人诟病,吕凤歧为妻女挡下外界闲言碎语,一心照顾家庭,誓要养育好女儿。
因此,在父亲教导下的吕碧城机智敏学,小小年纪便能出口成章,对答间落落大方、毫无怯意,引人夸赞。
一家有女百家求,还不到10岁的吕碧城就被人给盯上,向她父母亲提出结亲请求。
只有10岁的吕碧城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下,无知无觉间就和同县城另一户大家汪氏弟子定下婚约。
没有意外的话,吕碧城会在父亲教导下,进一步打出她的才女人设。长大后,和那汪家弟子结婚,做一辈子富家散人,相夫教子。
只是若只是如此,也不会造就出后来名扬全国的吕碧城了。
12岁(另一说13岁)时,她父亲意外离世。
财帛动人心,利益迷人眼。父亲这边亲人直接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理由,明目张胆把吕碧城家中财产据为己有。
不仅如此,他们还教唆绑匪把吕碧城母亲给劫持,以此制造事由。
尚且年幼的吕碧城开始崭露锋芒,她联系所有能联系的父亲的旧友和学生,或写信求助,或四处奔波登门拜访。
走过不少弯路,好在最后结果不错,顺利救出母亲。
本是年幼少女撑起家庭,坚强救母的故事,但这故事却引起吕碧城未婚夫家不满。
他们托辞,小小年纪就颇有心机,以后了得,由此单方面宣告解除和吕碧城的婚约。
说来实在搞笑,起初汪家看中的就是吕碧城的机敏,最后却又因同等原因看她不顺眼。对她的评价也从“聪慧”变作“心机”。
连续两次被背叛的经历,让吕碧城惶惶不安。
她不明白,为何以往对她那么和善的汪氏长辈,可以用这么厌恶的神态看她,用侮辱的话语贬低她。
那个她曾以为会是自己依靠的未婚夫,也迫不及待要撇清和她的关系。
但总归,尚且懵懂的吕碧城,还未懂得爱情滋味,就已明了男子背叛,这也为她以后的婚姻观和爱情观造成很大影响。
汪家人这番举措对吕家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打击,那时清朝尚在,对女子拘束颇多,被夫家退婚,可谓是千夫指,看不起。
无奈下,吕碧城母亲带着姐妹几人去舅父那里投奔。几个年长的姐妹走出家门,只留母亲和最年幼的四妹留下舅父家。
即使这样,她们还是招惹了别人的眼。
娘家人对于这个丧夫归家之人起了厌烦,不愿再为她们提供资助,于是也是找绑匪把吕夫人和四妹妹给掳走了。
吕碧城姐妹几人再次找人求援,险之又险,把喝了毒药的母亲和妹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这一件事,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吕碧城的内心如同熊熊火焰燃烧不尽,世人贪嗔痴怨憎会,身为人,却与畜生无异,丝毫不顾及血脉亲缘,不留一丝情面。
她心中愤恨,不仅有对那些陷害她们的人,更多的还是对这个世道、对自己怨恨。
如果这个世界不再是“男为尊,女为卑”?如果女子也能挑起家业,搅动风云?如果她不是这么弱小?
这些人又怎能、怎敢这样罔顾她们意见,施以奸诈之事。
不管如何,那时的吕碧城仍是没有能力为自己为家人讨回公道,她只是隐忍着、积蓄着,只待一冲飞天的机会。
很快,机会来了。1903年,时任直隶总督的袁世凯宣布要在天津组建一个女子学堂。
吕碧城准备去那女子学堂探访一番。但这一决定却遭到她舅父的严辞谩骂,他责令她好好待在家中,学习女子贤德。
袁世凯
至于女子学堂?不守本分、挑战祖宗礼法,他是万万不允许自己家中出现这样“丢人现眼”之人。
无奈之下,吕碧城只能趁夜色仓皇逃走,连行李都来不及收拾,就这样身无分文踏上前往天津的火车。
这时的吕碧城,已基本丧失对人的期待,除了她已逝世的父亲,竟是感觉这世界上没有人能理解她。
他们只在乎自己想要什么,却从来没考虑过吕碧城是什么感受。他们一心让她“改正”,却从未想过迁就她。
而吕碧城认为,自己没有错。
凭什么就要听从那些男子的话语,乖乖被人欺辱,乖乖留在家中,把一身荣辱全寄托于男子身上,可笑至极。
她就要以女子之身做出一番事业,让那些曾经看不起她的人瞠目结舌,心中后悔。
错过
属于吕碧城的时代来临,她以女子之身搅动风云,却也再不相信爱情。
从舅父家中出逃后,在火车上,吕碧城遇到天津佛照楼旅馆老板娘,在这人帮助下到了天津并顺利安顿下来。
经过一番波折后,吕碧城文采得以被《大公报》总经理英敛之赏识,在他邀请下做《大公报》编辑,这也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位女编辑。
英敛之
进入报社中的吕碧城,终于得以大显身手,她多番发表文章,鼓动女性自立自强,要求解放女性,男女平等。
“女者,家之本也”、“女权之兴,归宿爱国……欲使平等自由……以成完全之国”、“使四百兆人合为一大群,合力以争于列强”……
她发表的言论一石惊起千层浪,使人振聋发聩。她还联合他人一起组建女子学堂,这也是中国历史意义上第一个公立女子学校。
吕碧城声名鹊起,以女子名义迎来众人尊敬,更有许多少年郎偷偷喜欢上这个姐姐。
吕碧城担任校长的北洋女子师范
其中一位就是袁世凯的儿子,袁克文。只是两人,一个人报社编辑,一个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着实没有正式相见的机会。
偶尔在风月场所,听到他人谈及这个风云女子,袁克文也只是瞥过去一个目光,听上一阵,然后附和几句。
本就是两个圈子中的人,他从未想过和吕碧城会有交集。
1907年7月,吕碧城好友秋瑾在绍兴被捕,慷慨就义。
她死后,无人敢动,无人敢吊唁,还是吕碧城千里迢迢赶来,为秋瑾送上最后一次体面。
秋瑾
不仅如此,她和秋瑾以往写的书信也被官府搜出,于是发下公文要逮捕吕碧城,恰好这公文到了时任法部员外郎袁克文手上。
心心念念的女神落难,还不得赶紧献殷勤,说不定能获得她几许感激。
于是袁克文眼睛一转,拿着公文就去找了父亲。他谈论吕碧城如今地位和声望,表示担心,没有确切证据就逮捕,不是搞得人心惶惶?
袁世凯若有所思,对外道:“若有书信来往就是同党,那我岂不是也成了乱党?”一场危机就这样不着痕迹地解决了。
吕碧城也从他人口中得知这位帮助自己的公子哥,袁克文。
袁克文
在吕碧城25岁,袁克文18岁时,这两个“有缘无分”之人就这样正式相遇了。
见到偷偷仰慕的女神出现在自己面前,仍是少年的袁克文和吕碧城聊天时,都控制不住自己亮晶晶的眼神。
最是少年风流时,吕碧城和自己以往认识的女子也都不相同,她不柔弱,不诉苦,再多危险也只一笑而过。
她更加睿智、冷静又博学,袁克文愈发控制不住对这个女子的情感投入。
不过,若是吕碧城知道这个少年曾经这样想过她,非得在心里狠狠翻他几个白眼。
袁克文唱戏中
他竟然把她和风月场所以色侍人的女子在一起比对?
谈及袁世凯之子袁克文,风流爱美人之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一直到了后世,谈及他,第一印象还是风流爱美人。
听说他每到一处,总能和当地的青楼女子发生一段风月轶事,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不仅如此,他还是一个多情才子,每次写字,都必须要有美人陪伴在左右,侍候笔墨。
佳人在侧,心情畅快,袁克文写字自是洋洋洒洒,风流倜傥,颇有名声。
他还对吕碧城炫耀自己,一幅字能卖出8000,且军阀张宗昌曾为了求得他的一幅字,特意等在门外捧酒。
袁克文书法
吕碧城被这个鲜活的少年公子哥逗笑了,他在她面前始终表现的热忱而赤诚,明明是一个“身经百战”出名的花花公子,竟能做出一副羞涩模样。
或许,真正的爱情就是使人患得患失。这一定律到了袁克文身上,也从未避免。
起初,他甚至不敢自己表露心意,而是偷偷请人来帮自己做说客。
这个一向今朝有酒今朝醉、只顾快活的男子,在面对心上人的事情上,竟开始患得患失,恼恨于往日那些荒唐。
他请来信孚银行的董事长、著名诗人费树蔚等知名人士,帮忙在吕碧城面前说自己好话,撮合他们两个,但吕碧城只笑着不语。
这是什么意思?她到底爱不爱袁克文?其实吕碧城自己也处于纠结之中。
吕碧城很喜欢和袁克文在一起时的氛围,他会很好地照顾她人情绪,温柔体贴。而且说话风趣幽默,也能为她带来诸多欢乐。
但是,她不敢踏出那一步。观望吕碧城往事经历,满满的都是背叛和离别。
家中亲人的背叛、她未婚夫的讥诮,包括来到天津后结识的英敛之,隐有暧昧,还没说清,就已被他斥责厌烦。
她又怎敢相信袁克文会一心一意待自己。他是袁世凯的儿子,对他而言,三妻四妾、风流快活是男子天性,不需压抑,也没必要压抑。
简而言之,和他恋爱可以,结婚大可不必,她已经能预料到无穷无尽的红颜知己和家族斗争了。
其实对于吕碧城来说,最好的做法是和袁克文划清关系,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但吕碧城又不舍得,这么一个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男子,从未被这么热烈爱着的她,不舍得松手。
她有想过,袁克文是不是可以改掉去喝花酒的习惯,不再去那些风月场所。但是隐约和他提起几次,袁克文也并未有太多改进。
说来也是,他自幼生活在三妻四妾的大家庭中,所以多个女子一起侍奉男子也被认为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正映照了这一句话:“永远不要试图改变一个人,因为你得到的只有失败。”
袁克文二十年来他的人生观,婚姻观已成型,又岂是吕碧城这个认识没几年的人能改变得了。
“袁属公子哥儿,只许在欢场偎红依翠耳。”在探查之后,吕碧城无奈得出这一结论。
吕碧城提出,两人以朋友身份相处。虽然不乐意,袁克文仍是尊重她的意见。
闲来,二人烹茶聊天,煮酒游乐,还时常互通书信,隐有暧昧。
一直到了家中给袁克文张罗结婚之事,这两人才心照不宣地停止往来,至此错过。
终老
吕碧城和袁克文,就如同两条交叉的直线,只那刹那交汇,然后渐行渐远,此生不再相见。
这两人的命运就此分离去不同的河流,承载不同的结果。
袁克文结婚后和新婚妻子维持一段时间的甜蜜和睦,很快旧态复发,再次寻花问柳。
他妻子在心灰意冷之下,遁入空门。
吕碧城则继续自己的事业征程,她出国留学,做生意、做投资,她在每个行业都留下自己的传奇。
但是对于爱情,依然保持敬谢不敏态度。想来后来看到了袁克文妻子的结局,心中也生出一股悲凉之意。
天下男儿皆薄幸,把自身荣辱依托在他人身上,是最愚蠢的做法。
吕碧城不敢相信爱情,或许说,她曾经尝试过,如果袁克文当初不再去风月场所,她其实是愿意尝试的,那么他们会不会成为佳偶?
袁克文和新婚妻子
只是,一切也只是“如果”。
1930年,这个不过40多岁的女子,就已看淡一切,选择皈依佛门,法名曼智。
吕碧城选择终身不婚,一直到老去,她依然是孤身一人。这也是对“爱情”的最好保护。
她期待能遇到一个相知相守的爱人,但是她遭受太多背叛,又太怕自己的寻爱之旅会失败,干脆不沾情爱,也就无所谓失败。
她把事业放的比情感更重,是权衡利弊后的结果,至少人可能会背叛自己,被掌握在手中的声望、财产和权势,是完全属于她自己,难以被夺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