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6年,红四方面军进入康北时有4万余人,大部分集中在从呷拉宗至卡沙近百公里的炉霍县境内。从3月中旬到7月底虽然是由春到夏的季节,但是康北高原的春季往往姗姗来迟。对几万人的大部队来说,生活存在很大困难,筹集粮食是第一大难题,何况这支部队本来就处于饥寒交迫之中。在极为困难的情况下,朱德同志显示出超人的智慧和顽强的意志,给部队以极大的鼓舞,在藏民中树立了很高的威望。
朱德刚到炉霍时,见不到藏族群众,到处一片荒凉。他知道这是由于藏族群众对红军尚有误会和顾虑。总部立即针对当地的特殊情况对部队在藏区活动作出了多项规定,强调尊重藏民的风俗习惯,并要求严格执行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为动员群众尽快下山,免得冻伤冻病,总部就派人带着通司(翻译)分头去找藏民。行前,朱德亲自找通司谈话,请他们帮助做好宣传解释工作,动员群众回家。红军还派出大批干部,请爱国上层人士和群众积极分子一起深入村寨宣传党和红军的政策,指明少数民族的正确发展道路。对生活有困难的群众,红军给他们送粮食、盐巴、牛羊肉。经过一段时间的工作,藏族群众逐渐认识到红军是最好的军队,是从来没有见过的军队,遂解除顾虑下山回家。
4月初,康北高原正是播种季节。但当时有很多群众还在山上没有回来。春耕不等人,朱德即找总部首长商量,要求部队帮助群众春耕。第二天总部机关召开动员大会,朱德讲话说:“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藏族同胞暂时还不了解我们,不能回来种。我们不能看着春播的大好季节从眼皮底下溜掉,这一季种不上,藏胞来年就没有吃的。我们和藏胞是兄弟,是一家。我们要帮助他们把地种上……今天,我们帮助藏胞种好地,就是做了一项很重要的实际的群众工作。我们虽然不久就要离开这里,但我们要把党的影响、红军的影响留下,让它像种子一样在藏族同胞心中生根、发芽、开花、结果。”朱德和其他领导都参加了当年的春耕劳动。藏族群众从这些实际行动中,看到了红军“金子一般的心”,因而拥护红军,爱戴红军。
红军
在道孚、炉霍、甘孜等高海拔地区的红军生活极为艰难,基本上靠野菜充饥。为了避免野菜中毒,总部曾以朱德为主席,吸收藏族农民和医务人员参加,组织了一个野菜委员会,收集高原野菜品种,帮助指战员识别野菜。当气候转暖野菜生长出来时,朱德就亲自带队去挖野菜并向当地群众请教,了解不少可吃的当地野菜,如狗子老麻(野油菜)、扎吾(活麻)、羌巴(冬寒菜)、角扭(野芹菜)等。共找出20几种可吃的野菜,他还组织人编写了《吃野菜须知》发给部队,指导人们认识野菜,吃野菜,并防止野菜中毒。朱德带头吃野菜,在粮食里加野菜,鼓励大家树立战胜困难的信心,共渡难关。有一次轻伤员到寿宁寺背粮,见总部吃的馍里加进许多野菜,就觉得不该给首长吃这样的东西。于是,出来后就在寺庙的墙壁上写了一首顺口溜:“打开炉霍县,粮食上万石。哎呀呀,总部吃的馍,野菜加一半!”
高原藏族一般不种蔬菜,部队刚到时又是不能种菜的季节,吃菜很困难。到了6月,朱德叫警卫员买来菜籽,向老乡借来木犁,套上一头牲口,在驻地墙外的空地上,亲自扶犁开了一块菜地。警卫二连连长丁先德不让朱德犁地,朱德微笑着说:“我自己会犁,你不晓得吧,耕地、种菜,我都是内行啊!”第二天他和大家一起把地整好,撒下种子。其后,朱德又日夜操劳,查看、浇水、施肥、除草,非常细心地侍弄菜苗,眼看着菜苗一天天长大。他和年轻的战士一样,一到菜地田头就眉开眼笑。后来,他告诉警卫员说:“同志们得了夜盲症,主要是因为吃不到青菜,缺乏一种维生素,蔬菜里含有这种东西,要治好这种病,就得多吃一些蔬菜;要解决吃菜问题就得自己种。干什么事,领导带头,大家就会跟着做。”6月下旬,正当绿油油的菜苗成长的时候,一部分部队要去甘孜与红二、六军团会合。在离开炉霍前,朱德要大家再给菜地施肥、浇水。警卫员说:“我们拔一些菜带走吧。”朱德说:“不能拔,菜苗还太小,拔了就可惜了。留给后续部队吧!就算部队不从这里走,还可以留给老乡吃嘛。”“我们共产党人做事,要有前人种后人收、前人栽树后人歇凉的精神。我们种菜是为了部队需要,为人民所想,留给后续部队吃,不是很好吗?”
红军
红军进驻炉霍后,尽管困难重重,但朱德认为,越是困难的时候,鼓舞部队斗志、增强部队素质就显得越重要,开展群众性的体育活动和文娱活动对整个革命事业有着特殊的意义。因此,朱德拿出很大的精力抓部队的文体活动,部队打篮球他也经常参加。1936年4月16日,在炉霍成立了一个“红场委员会”,委员会第一次会议决定:在五一国际劳动节举行运动会。朱德亲自担任评判委员会的评判员,还亲自着手筹备和组织。运动会的消息一经传出,全军上下群情振奋,连藏族青年男女也兴高采烈。
5月1日上午晴空万里,阳光照在身上,春意洋洋,天空湛蓝,空气新鲜,了无纤尘,一派高原春光气象。战士们穿着洗得干净、缝补整齐的军装,队列严整,步伐整齐,早早地到达指定地点集合完毕。附近村子里的藏胞男女老少都来观看,运动场周围早已挤满了人。朱德身穿一身整齐的旧军装,腰束一条宽皮带,精神抖擞、器宇轩昂地健步走上主席台。在开幕式上,朱德讲话说:“今天是五一国际劳动节,是全世界劳动人民团结战斗的纪念日。在这样一个日子里,在长征路上,我们举行这次运动会,很有意义。”接着,他分析了当前的形势和我们面临的任务,号召大家继续振奋革命精神,勇敢顽强地同各种困难作斗争,把长征的道路走到底。他最后说:“我们要团结一致,开展这次运动会,用我们的行动,向全世界宣告——毛主席亲自创建和领导的中国工农红军,永远充满着生气,是任何力量也征服不了的。”各方代表讲话之后,部队举行了阅兵式和分列式。
开幕式结束后,进行了球赛、赛跑、识别和利用地形地物、搭帐篷、讲演、绘地图、刺杀、测距、赛马、跳越障碍、识别敌我军番号、拾牛粪生火、使用皮火筒(风箱)比赛,以及工兵架桥表演等。朱德以极大的热情参加了评比,还亲自参加了识图用图等项目比赛。5月3日下午进行了最后一个项目比赛。这个项目是朱德亲自增设的,叫作“烧牛粪比赛”。因为朱德考虑部队不久就要过草地了。根据以往经验,茫茫草地不但无粮可补,而且连烧柴也找不到,只能用牛粪当燃料。烧牛粪事情不大,但不能小看。一是牛粪并不容易点燃,二是不会烧牛粪,连饭和开水都吃喝不上。这个比赛很有趣味,信号枪一响,数千名红军战士几乎同时划着了火柴,一会儿工夫,在广阔的赛场到处升起缕缕青烟。青烟越拉越长,越滚越大,数千条烟龙会合在一起,翻动飞腾,直上青天。南风徐徐吹来,烟龙向着北方飘游,无数双眼睛盯着北去的烟龙,无数颗心也飞向了北方。烧牛粪比赛主要看牛粪燃起的火苗,先起火苗者胜,依次排出名次。
朱德最后讲话说:“这次运动会是我们红军的思想、意志、军事、生活等方面的一次大考验、大演练、大检阅,同志们都做得很好,这再一次证明了我们工农红军是钢铁的队伍,是永远打不败、压不垮、拖不烂的。”运动会在震撼山谷的欢呼声中结束。藏胞们说红军“亚么热”,就是说红军是好样的,能骑马打枪、翻越障碍物,会烧牛粪煮饭,能跑、能跳、能打,样样都会,这样训练有素的军队,任何敌人也休想打垮它,真了不起!
自红军总部得知红二、六军团即将来甘孜会师,朱德就考虑这两支部队从南方过来,不久又要进入人烟稀少、气候多变的草地北上,他们迫切需要御寒的物品。同时,部队北上,四方面军的指战员也需要御寒物品。于是他指示供应部门,尽快把以往从白军和反动土司那里缴获来的羊毛分到每个指战员手中,动员全军开展织毛衣活动。把织成的毛衣、毛裤、袜子、手套等作为见面礼,送给转战而来的红二、六军团的同志们,也要为自己补充一些防寒的东西。朱德的这一号召深受大家欢迎,于是全军上下迅速展开了捻毛线运动。
但是,事情并不像想象得那么容易。在为红二、六方面军准备毛织品时,因指战员们绝大多数都是农民出身的“大男人”,要用原羊毛织毛线,一切都得从头学起。在朱德的直接关心、指导下,他们学会了把既脏又臭的原毛,经过开水煮、碱水泡、漂洗等工序,然后弹出既松软又白净的羊毛;学会了捻出均匀合格的羊毛线;最后学会了织毛线,打出漂亮的毛衣、毛裤、毛背心、袜子、手套等制品。这个过程浸透着朱德的心血。
在指战员们把羊毛理好弹松捻毛线之前,朱德就召开会议,在会上他反复强调要开展互相学习、交流经验活动,要保证质量,力求捻出的毛线松紧适当,粗细均匀。朱德还亲自给总部请来了一位女同志做教员,当场作示范。随后,指战员们自己用木头或泥巴做纺锤,反复练习。朱德为了把这件事做好,他经常到各处巡视,并在各处停留一阵,从别人手中接过纺锤,亲自捻一段。有一天他到参谋部捻羊毛的地方,和大家打过招呼后就抓过刚捻出来的毛线检查,然后微笑着说:“捻得不慢啊,就是功夫不到家!你看,一段粗,一段细。以后编织起来就会薄一块,厚一块,穿着就不会贴身。”说着朱德从战士手中接过纺锤捻起来,并给大家讲解要领。他还说:“活儿要做得精细一点,以后打成毛背心、毛袜子,二、六军团的同志们穿在身上也暖和舒服。”
在织毛线阶段,朱德又亲自给各部门派去了老师。原来朱德事先经过调查,了解到部队里会织毛线的人实在太少了。于是就预先把会织毛线的人集中起来,然后把他们统一安排到各单位,由他们分别传授。这样,部队自己就地取材,制作“毛衣针”(主要是石针、木针,康北缺竹),指战员们很快由不熟练到熟练,由慢变快,都学会了织毛线,迅速掀起了织毛线的热潮。由于朱德的远见和亲自组织实施,部队在不长的时间内织出了自己用的羊毛衣裤等御寒用品,还为红二、六军团织了两万多件羊毛衣裤,作为礼品赠送给远道转战而来的战友。这件事,在红二、六军团的战友心中,自然留下了非常良好的印象。
红军
在部队就要第三次进入草地前,朱德深知,过草地是一条漫漫征路,万种艰难正在前面阻挡我们的部队。他预计到,由于缺粮,部队仍然免不了要以野菜、树皮、皮带充饥。后卫部队和红二方面军在后面,草根、树皮被前队吃光,他们更为困难。于是他决定:各单位把所有驮东西的牦牛全部给红二方面军留下来。朱德让警卫员把给他驮帐篷、行李的牦牛也交给兵站,嘱咐兵站负责人说:记住,告诉部队负责同志,牛皮、羊皮和肠肚都不能丢掉。要珍惜每一块牛皮,不能浪费,这关系到红四方面军后卫部队和红二方面军几万同志的生命啊!为了大部队过草地,他考虑周到,部署周密,花费了很多精力和心血。
在基本情况改观之后,1936年7月下旬,朱德率领第二、四方面军北上,第三次进入草地。在战胜了一个个艰难曲折之后,朱德终于率领红二、四方面军,于1936年10月9日与前来迎接的红一方面军在甘肃会宁县实现三大主力红军会师,取得了伟大的胜利,为中国革命做出了重大贡献。
从1934年10月到1936年10月,朱德长征整整走了两年。现在我们常说“红军长征二万五千里”,这是指红一方面军的行程。而朱德在《关于红军新阶段问题》的讲话中说过:“长征二万五千里,我个人却多走了一万里。”他以钢铁般的意志和坚忍不拔的英雄气概,战胜了千难万险,为中国革命立下了不朽的功勋。毛泽东对他此举曾给予高度评价,赞誉他“临大节而不辱”。1937年3月,毛泽东为抗日军政大学第二队学员题词:“要学习朱总司令:度量大如海,意志坚如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