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云者第四章

花开有期（4）

   part 1

   夏心影带着夏朵蓝在商场上瞎逛。酒吧刚发工资，她就迫不及待的将夏朵蓝拉了出来。

   夏朵蓝看到好看的皮鞋，死拽着她的手不肯离开。

   夏心影侧头一看，高大的立地橱窗里，是一双漂亮的红皮鞋。

   她的眼神一暗，又记起了夏桑菊。曾经，她也想要一双红皮鞋啊。为了那双皮鞋，她忍受了夏桑菊一顿毒打，比哪一次都打得厉害，她却倔强的不肯让步。

   她微笑，带着夏朵蓝进了店面的柜台。

  “ 既然喜欢，为什么不买呢？”她笑着对夏朵蓝说。

   又或者，也许，她是在对十多年前的自己说。

   夏朵蓝穿上皮鞋，像个小精灵一样在地板上跳舞。夏心影微笑，随即准备要夏朵蓝将鞋脱下来去付款。

   随即，她的微笑一滞，凝结在了脸上。伸手拖鞋的动作也停在了空中。

   因为她听到店员说：“您妹妹穿这双鞋子真好看！”

   part 2

   酒吧的日子真的很难熬，可是她却爱上了那些日子。

   可以肆无忌惮地爱摇滚音乐，可以开心地喝酒。虽然她总是听人背地里叫她小姐，可是她不在意。

   她只是要找一个地方，可以容纳她的地方，她必须生存。

   她在酒吧做舞女做酒保做音乐，却不做小姐。并不做那些肮脏的事情，不是因为她不愿意，而是她无法再克服自己。曾经的记忆太可怕了，她只要一想起，就会痉挛昏厥。

   或许日子就会这样简简单单地过了，可是上天却又带来他。

   她看到陈诚的那一刻，彻底恍惚。七年，她记得七年前的陈诚的样子，那样干练的男人，如今也已经大腹便便了。

   她站在吧台里，或许因为化了浓妆，或许因为其他，总之陈诚没有注意到她。

   他淡淡地站在她面前说：“给我一杯威士忌。”

   他不知道，他那边已经风淡云轻了，她这边却忽然波涛汹涌。

   她把鸡尾酒错当成了威士忌。

   part 3

   H城的春天已经来了，她带着夏朵蓝走在公园里，看着垂柳长出细嫩的绿芽。

   夏朵蓝看着湖水里的鸳鸯，问她：“妈妈，为什么那些鸭子要抱成一团呢？”

   她笑了：“因为它们是夫妻啊。”

   “夫妻？”小朵蓝耸拉着脑袋，不懂地看着湖里的鸭子：“那它们有爸爸喽。”

   夏心影脸上的表情慢慢变淡，消失了最后一丝温柔。

   part 4

   很多次，酒吧里的人看到她拉着夏朵蓝进来，都会微笑。

   没有人知道，小朵蓝的爸爸是谁。那是夏心影最忌讳的话题。谁都不能提到那个，一旦说起，夏心影就会脸色铁青。

   有人猜测，有人怀疑，有人好奇。可是谁也不知道究竟夏心影有过什么样的故事。

   要不是那次事件，也许所有的秘密都会成为一个谜。

   “给我一杯威士忌。”男人敲了敲玻璃。

   夏心影慌乱中给了他一杯鸡尾酒。

   “小姐，你在坑我不是？我要的是威士忌。”男人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

   她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啊，对不起！”

   就在那个当口，酒吧里冲进来几个刺青男子，恶狠狠地看着吧台这边。

   夏心影记得那几个人，里面有一个叫巴虎的，是刺青里的头儿，曾经猛追过夏心影。因为夏心影有孩子，那个人才没有再追了。但是夏心影和巴虎处得还行，时常在酒吧里天南海北的聊天。

   陈诚扔掉了手里的烟头，骂骂咧咧的说了一句：“妈的，真倒霉。”

   随即，他不理会夏心影的叫唤，转身就朝门口窜。

   酒吧里人虽然多，但是刺青们眼睛厉害，一眼就看到了欲逃跑的他。

   四五个人很快地聚拢，将陈诚围在了中间。

   虽然听不出那些人在说什么，但是敏感的夏心影还是感觉到有些不妙。果然，几句对话后，刺青们手中的啤酒瓶毫不留情地砸了下去。她疯了一样地冲出吧台，嘴里大声叫着：“巴虎，你快给我住手！”

    随着一声剧烈的响声，一个啤酒瓶破裂。夏心影看到一个酒瓶迎向了自己，随后她感觉到滚烫的血从她的额头流到了脸上，随即染了一地。她有些疼，却仍然开心地看着那个慌乱抱着自己的陈诚。她轻声说：“你的威士忌我弄好了。”

   part 5

   或许，每一个人的初恋都是美好的。即使是畸形恋，也会被美化。

   或者说，所有有感情的生物都是一样。对于爱的追随，不如说成是对于往事的回味。为了忘却自己的孤独，所以不停缅怀。

   夏心影看到陈诚的时候就应该知道，失去的爱没有收回来的时候，除了缅怀。

   她却仍然要飞蛾扑火。

   人都是一样不是吗？

   她站在酒店门口的时候，曾经有过退缩的念头。可是她没有回头。

   陈诚看着她，他微笑这搬开了餐桌的座位。随后他看着身后她手里的夏朵蓝，诧异地问：“你妹妹？”

   夏心影几欲晕厥。她咬咬嘴唇，不说话。

   那个男人愣了一下，也不再说话。

   随后，她拉着夏朵蓝坐了下来。餐桌上静默得有些奇怪。

   只有夏朵蓝吃得很欢快。吃完了，夏心影宠溺地看着，小心翼翼地替她擦干净嘴角的菜渍。

   饭后，夏心影拉着夏朵蓝准备离开。

   “妈妈，你不是说要带我找爸爸的吗？”夏朵蓝天真地问。

    两个身影均是一僵。

    夏心影没有回头，拉着夏朵蓝飞快地离开。

    或者，她并不想做夏桑菊，不想只做一杯凉茶或者一道影子。

    她要那个人彻底记得她或者彻底忘记她。这才是她要的爱情，要么共生，要么，共灭。

    part 6

    苏慕白站在她的面前的时候，她几乎已经不记得他了。

    在机场里，他背着画板， 一个高大的男人，看着她微笑。白皙的皮肤，金黄的头发。

    她看着他发傻，是的，除了发傻。她不知道她还可以有什么表情。

    她仿佛回到了七年前，苏慕白站在广场上对她说：“你是我画里的女主角。”

    时间过得真快，七年就过了。苏慕白也长大了。

    她仍然是淡淡的，可是苏慕白却不是了。谈笑风趣的他，总是惹来酒吧里的人的阵阵欢笑。所以的人都以为，夏心影恋爱了。是的，二十三岁了，也该恋爱了。

    夏心影对苏慕白的热辣眼神装作不知，对他不经意的拉手与拥抱也只当做是加拿大的外国礼节。她不是不懂，可是她不能讲感情。

    一条即将死去的鱼可以讲感情吗？

    part 7

    七年前的苏慕白，带着夏心影去学院里看艺术公演。

    “是谁的公演啊？”夏心影问苏慕白。

   “你不知道？我们学校校长的孙女儿，她的舞蹈可厉害了，在国内新人界很有名的。听说才16岁呢。”苏慕白兴奋地说着。

    “你见过她？”她好奇地问。

    “没有见过，人家一直住美国的。现在一回学校，就给我们学校公演，我好不容易才弄到两张票呢。”苏慕白炫耀的拿出两张公演票。

     “我又看不懂，去看什么。”夏心影嘟着嘴巴，她喜欢艺术也喜欢跳舞。可是没有钱，晚上她偷偷跑到苏慕白的艺术学校去旁听，时常会为了一点点小小的收获兴奋不已，却老是被苏慕白笑。

     苏慕白知道她在赌气，也不理会，只是拉着她去学校。

     part 8

     无数灯光的照耀下，夏忆云成为理论焦点。

     夏心影的心里，无数的欢喜泡沫涌了上来，随即变酸。她想过无数种可能，忆云会怎么样了呢？她从孤儿院出来的时候就知道，夏忆云不是被人贩子带走，而是去了有钱人家当大小姐。可是她没有想到，她会成为无数人的焦点。

    在人们欢呼声里，夏忆云陶醉了。而夏心影也迷失了。她的泪水吧嗒吧嗒，似乎在为自己的委屈，还有自己的处境难过。夏忆云是一颗明珠，而自己只是不起眼的沙子，卑微的沙子。

    在所有人的掌声里，夏忆云优雅地退场。夏心影却恍若未觉。

    她看着那张大海报出神。

    沈忆云，即将横空出世的未来新秀。

    她呆呆的走出了艺术学校，任凭苏慕白在旁边叽叽喳喳，她什么也听不到了。

    包括苏慕白的那一句“我喜欢你。”

    或许，所有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part 9

   苏慕白带着夏心影去他的画室玩。夏心影犹豫了很久，才答应了。

   她白对着苏慕白站着，全身僵硬。苏慕白时而看着她，时而挥动画笔。

   午后的阳光轻轻洒落，照在夏心影完美的身体上，令苏慕白的眼睛跳动了一下。他慌乱的低头，不让夏心影看到自己眼中的震惊与羞赧。

   夏心影拿着身上的薄纱把玩，无聊至极。

   随后，苏慕白说道，好了。

   夏心影像忽然得到解放一般，缓缓地吁了口气。立马准备穿上衣服。她实在不习惯裸体给苏慕白看，要不是看他求得可怜，又有薄纱护体，她一定不答应做苏慕白的模特。

    夏心影刚刚拿到拿到衣服，手忽然被苏慕白抓住。她的身体被苏慕白抱在了怀里。

    夏心影一惊，急忙挣扎。

    “心影，别，别推开我好吗？”苏慕白受伤地在她耳边呢喃，“这七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你。”

    夏心影浑身软了下来，不再挣扎。任由苏慕白抱住。感受到苏慕白的泪水滚滚落下，划过她的身体，灼热滚烫。

    苏慕白吻她的头发，吻她的耳垂，她的脖子，她的肩膀，她的嘴唇。她的意识渐渐迷失。

   “和我去加拿大吧，我们结婚。”苏慕白将她转向自己，正面看着她。

    她一惊，所以的旖旎全都不见。只剩下一张稚嫩的脸，夏朵蓝。

    “不——”

    她慌乱地推开他，穿上衣服。拿着包包落荒而逃。

    part 10

    夏心影抱着夏朵蓝，亲吻她的脸颊。

    苏慕白在旁边看着，黯然伤神。

    “朵蓝，叫叔叔。”夏心影宠溺地说。

     “叔叔好。”夏朵蓝开心地叫着。

     苏慕白看着夏心影，直直地看着，似乎要看到她的心里去。

    “她是我的女儿，夏朵蓝。”夏心影眼神亮亮的，不回避的看向苏慕白。

     苏慕白的世界，一座完美的碉堡忽然间倒塌，散落了一地灰尘。

    他的脸色苍白起来：“你结婚了？”

    夏心影摇了摇头。

    “是谁？”苏慕白问。

     夏心影沉默。苏慕白恍然，随后转身：“祝你幸福！”

    一缕萧索背影颤抖着离开，却没有发现，留在原地的夏心影早已经泪流满面。

     part 11

    苏慕白离开的时候，夏心影的脸上是决然的表情。或许，在她的心里，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做夏桑菊，她从来不是凉茶，不是男人需要时的解毒药。

    她看着手中的东西，脸上没有表情。

    苏慕白看着她：“你确定要去找那个人吗？”

    她点点头。

    苏慕白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

    “找不到就回来吧，我在加拿大等你。”

   看着苏慕白带着夏朵蓝进入候机室，随后不见。夏心影跪在地上大哭起来。

   她走的那条路，还有回头路吗？

   她不做夏桑菊，要的只是共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