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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地创建史(16)黄坳、五斗江告捷,工农革命军一占永新

1962年3月4日,朱德偕夫人康克清、女儿朱敏等十余人重上井冈山。

当天下午,76岁的朱德来到光荣敬老院,看望这里的老红军、老赤卫 队员和烈士遗属。当年永新的老赤卫队长邹文楷拉着朱德的手,流着眼泪 说:“朱军长,有人说你在北京带了几百万兵,没有时间回来,我不信。我说朱军长会来看望我们的。”

朱德也眼含泪花,说:“我们是老兄弟。”两人手拉手,谈起了朱毛会师 后的第一仗,谈起了战斗中牺牲的红军和赤卫队员。朱德邀请邹文楷有时间 到北京去看看,这位老战士摇着头说:“我不能再为国家做什么事了,我不能叫国家花冤枉钱…… ”

之后,朱德一行参观了井冈山博物馆,并提出了一些重要建议。朱德说:

“三次打永新的材料应再补充些。三打永新消灭了朱培德的主力。朱培德的主力被打垮了,国民党其他军队就不敢配合了。三打永新的胜利是一个关键,是根据地发展和红军发展的关键,与红军后来取得胜利有关…… ”

应博物馆的要求,朱德为博物馆题写了馆标,并挥毫写下了“天下第一山”五个遒劲的大字。

同行的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事法院院长、朱德当年在南昌军官教育团当团长时的参谋长陈奇涵上将,也心潮澎湃,当晚在井冈山宾馆赋诗一首:

山名端合号井冈,峰峦怀抱在中央。

起义雄师会砻市,胜利诗句著汪洋。

五大哨口摧顽敌,七溪岭上灭双杨

全国皆白山首赤,星火燎原具炬光。

激越的诗句,把人们又带回到了当年那火红的战斗岁月……

朱、毛两军会师之时,湘、赣两省的国民党军队正在向井冈山地区集结。

湖南的国民党军除在株洲、衡阳、宜章一带驻有重兵外,吴尚的第八军 第一师已占据湘南境内的茶陵、酃县;江西的国民党军趁毛泽东下山接应朱 德之际,占领了永新、吉安、遂川等地。由于朱、毛会师的宁冈在江西境内, 湘军已放松了对工农革命军的“进剿”,而赣军仍继续加紧进攻,形成了对井冈山地区的第二次“进剿”。

1928年4月下旬,占据永新县城的赣军第二十七师师长杨如轩下令:其 所属的第七十九团经龙源口,直逼井冈山北麓的宁冈;第八十一团绕道拿山,向井冈山南麓的遂川县黄坳方向迂回,企图分进合击,进犯井冈山。

朱德、毛泽东在砻市主持营以上干部会议,决定采用“集中兵力,歼敌 一路”的作战方针,粉碎赣敌对井冈山的“进剿”。具体部署是:毛泽东、 何挺颖、朱云卿率领第三十一团,到宁冈、永新交界的七溪岭阻击向宁冈进 攻的第七十九团;朱德、陈毅、王尔琢则率领第二十八团和第二十九团,作为主力,在遂川方向迎战赣军第八十一团,并相机夺取永新县城。

4月27日,朱德、陈毅率领第四军军部和第二十八团、第二十九团向南开进。第二十九团担任前卫。当时在第二十九团第二营第七连当连长的萧克后来回忆说:

我们二十九团是从砻市出发的,军部和二十八团可能随后来。 那时,上级通知大家要带五天的粮食,说是要经过一座大高山,我 们当时还不知道是井冈山,只知有大、小五井。我们走大陇,到了 五井、茨坪住了一晚,然后到小行洲,二十八团在我们后面。那天, 陈毅同志也在行洲,我是第一次见到他。那天晚上,我们去找陈毅。他很直爽,很和气,要我们好好搞,要训练好。

第二天一早,大约5点多钟,我们二十九团从行洲出发,经过 硃砂冲去打黄坳。当时黄坳的敌人有一个营,大概是敌八十一团 的,他们占领了黄坳街和街后面的那两个山头。我们队伍一出口 子,敌人就打枪。我们马上占领了附近口子的山头,立即展开,从 田埂里分两路冲过河去 …… 占领了黄坳街又往山上冲,只两个钟 头,就把敌人打垮了。缴了五六十支枪,这是湘南农军的第一次很大胜利。

第二十八团到达黄坳时,第二十九团已经告捷。朱德笑着擂了第二十九 团团长胡少海一拳:“这一仗打得漂亮,真有你的哟!”胡少海又要请战,朱 德笑道:“好吃的不能让你一个人吃,王尔琢也‘馋’了,他的二十八团也得‘充饥’哟!”大家都笑了。

随后,朱德让王尔琢通知营以上干部开会,决定下一步的行动方案。

不一会儿,第一营营长林彪、第二营营长袁崇全、第三营营长萧劲先后来到。团长王尔琢说:

“我们得到的情报是,周体仁的八十一团今晚在拿山宿营,明天从五斗江插过来,直攻茨坪。我觉得我们可把主力弄到敌人眼皮底下——五斗江去,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众人都发表了意见。朱德最后拍板说:“我看就这样吧,争取时间就是胜利。部队立即出发,今晚赶到五斗江!”

五斗江是一个具有典型南方色彩的小山村。远处山连山、山叠山,周围 是茂密的森林。山脚下错落地散落着一些杉皮棚、木板房。 一两处砖瓦的建筑,就是土豪们的所在了。

部队赶到后,马上在附近高地的山沟构筑了工事,当晚派出了警戒,在山村宿营。

当天,在拿山通往五斗江的路上,赣军第八十一团团长周体仁带领另外 两个营往前赶路。他们从拿山走了七八里便开始爬山,又赶上下雨,道路泥泞难行,气得周体仁骂骂咧咧的。

正往前走着,周体仁突然发现前面有几十个兵。定睛一看,领头的原来 是营长黄兴邦,正狼狈不堪地堵在路口。周体仁气不打一处来,吼道:“不是让你打前卫攻茨坪吗?怎么他妈的成这副模样啦?”

黄兴邦把在黄坳溃败的情况作了汇报。

周体仁问:“对方有多少人马?部队番号是什么?”

“都是拿梭镖的。”

“他妈的, 一群拿梭镖的乌合之众就把你们打成这样了?”

“团长,都是我们太,太麻痹了…… ”黄兴邦嘴里嘟哝着。

周体仁定了一会儿神,忽然哈哈一笑:“拿梭镖的兵,也来给我凑什么热闹。传令下去,加速前进! …… ”

不顾山高路滑,周体仁率队连夜向五斗江奔去,想趁机捞个便宜。

但没想到,他们这回遇到的可不是什么“乌合之众”,而是英勇善战的 北伐“铁军”!第二十八团有13个步兵连,加上一个迫击炮连和一个机关枪连,战斗力很强。加上又是会师后的第一仗,战士们斗志昂扬,都想为井冈山献上一份“见面礼”,赣军哪里是对手!

4月29日天亮时分,赣军第八十一团爬了一夜的山赶到五斗江,战斗 随即打响了。王尔琢在暴雨后的大雾中指挥,林彪的第一营从正面打,另外两个营从后面包围,打了个把钟头,就把赣军打垮了。周体仁一看大势已去,领着残兵败将慌忙逃出了五斗江。

这一仗,第二十八团大获全胜,歼赣军一个多营,俘赣军数十人,缴了几百支枪。

当天下午,朱德率军部和第二十九团开到了五斗江。部队当晚在这里休整,准备第二天进到拿山,然后进攻永新。

五斗江一战告捷,在永新城坐镇指挥的杨如轩慌了手脚。他急令第八十 一团残部在北岭一带进行阻击,令城中的第八十团出城迎战,又让龙源口的第七十九团赶紧回撤。

5月1日一早,在拿山驻了一晚的工农革命军整装出发,第二十八团在 前,第二十九团和军部随后,向永新城开进。他们走了60多里路,在离永 新城还有七八十里的地方,便同杨如轩的第八十团和第八十一团残部接上了 火。第八十一团残部战斗力已失,第八十团打了一阵儿,也抵挡不住,败退下去。

杨如轩闻讯痛哭流涕,带着师部经石灰桥逃往吉安去了。

龙源口的赣军第七十九团在撤退途中,于永新城附近被伍中豪率领的第三十一团截住后卫, 一阵痛打,其一个营被击溃。

红四军三战皆胜,第一次占领了永新城。赣军对井冈山革命根据地的第二次“进剿”被粉碎了。

占领永新的第二天,第二十八团和第二十九团召开大会,朱德、陈毅、宛希先等人在会上讲话。朱德说:

“现在我们从湘南到江西来了,两天前在黄坳打了胜仗,前天到五斗江 又打了胜仗,我们要在江西打出一个局面来。要加强纪律性,革命军队要爱 护工人、农民,不要损害他们的利益。军队要服从纪律,要守纪律、服从命 令,没有纪律是不会成功的。有一种人以为自己会打仗,就骄傲起来,以为了不起,我们用不着这种‘英雄豪杰’。”

接着,朱德又总结了五斗江战斗的经验教训。他说:

“五斗江战斗时,敌人八十一团走了一夜,包围五斗江时是比较疲劳的。

第二天他们袭击我们,二十八团就地反击,打得很好,缴了几百支枪。但是有个缺点,就是没有追击,因为敌人一晚没有睡觉,他们爬山来包围我们, 又没有吃饭,下着雨,路又滑,而我们的队伍睡了觉。如果打垮他们后一直追下去,追他个六十里,追到拿山,就可以把他们消灭。”

大家听着,觉得朱军长真是会打仗,会带兵。这个批评既鼓舞了士气,又指出了缺点,真得打一仗进一步啊。

5月2日,毛泽东进驻永新城。

他看望了部队后,马上以第四军军委书记的名义给中共中央和江西省 委写报告,汇报朱、毛两部会师后的组织状况和打退赣军第二次“进剿”、 缴获300支枪的胜利。报告中说,工农革命军第四军“所以不直下吉安者, 因采取对内对外都使深入的策略":对内加强军队和党的建设;对外帮助地 方发动工农暴动,建立工农政权,分配土地,并建议成立中共湘赣边界特委。中共中央在6月4日写了回信,赞同这个方针,并确定成立前敌委员 会,以毛泽东为书记,同时和湖南、江西两个省委发生密切关系。由于交通不便,这封信直至11月才被送到。

晚上,朱德来驻地看望毛泽东。两人正谈话间,陈毅来了,后面还跟着 第二十八团第一营营长林彪。林彪还没有换件干净衣服,军衣上满是战斗中留下的痕迹。这是他第一次见毛泽东,所以有些紧张。

林彪是湖北黄冈林家大湾人,原名祚大,字阳春,号毓蓉,曾用名育蓉、 育荣。他曾在武昌共进中学读书,于1923年6月加入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 后来在“五卅”反帝运动影响下,参加学生运动,曾出席在上海召开的全国 学生联合会第七次代表大会。1925年冬,林彪考入黄埔军校第四期,在校 转入中国共产党。1926年10月毕业后,他来到武汉,由中共湖北省委军委 书记聂荣臻分派到国民革命军第四军独立团任见习排长。第二年4月,他参加武汉国民政府举行的第二次北伐,任连长。

南昌起义时,林彪在叶挺的第十一军第二十五师第七十三团当连长。

起义军在广东潮汕失败后,他随朱德、陈毅转战。从湘南一路走上井冈山, 陈毅觉得这个林彪还是会打仗的,尤其在前几天五斗江的战斗中,林彪的这 个营打得不错,所以他想让毛泽东认识一下林彪。白天陈毅陪毛泽东看望部 队时,看到林彪站在队前向部队宣传鼓动,毛泽东当时问陈毅:“这个年轻 人是谁?”陈毅说:“第二十八团一营营长,叫林彪,树林里的三只虎啊。” 这个生动的介绍,让毛泽东记住了林彪这个名字,但毛泽东当时工作忙,没有同林彪谈话。

这时,陈毅指着林彪对毛泽东说:“毛委员,这是二十八团一营营长林彪。” “毛委员好!”林彪行了个军礼。

“哦,林营长,我刚才听朱军长谈到你。”毛泽东笑着伸出手。他细细端详了一下林彪, 一对不大不小的眼睛和浓眉毛,挺精神的。

朱德笑笑说:“林彪,毛委员刚才还夸你呢。”

毛泽东道:“朱军长刚才向我介绍了你,打五斗江你表现得很出色,你是个好干部。”

林彪谦虚地说:“谢谢毛委员,谢谢朱军长。”

“谢什么哟,我们今后是一个灶里吃饭的。”毛泽东问林彪,“你今年多大啦?”

林彪回答:“二十一了。”

“哦,二十一了,不过是个娃娃呀,你带得了一个营的兵吗?”毛泽东用惯常的幽默说。

“报告首长,只要首长交给我,我一定带好!”林彪答道。

陈毅这时作了一个关键性的点评:“他是黄埔四期的学生,打过很多胜仗。”

毛泽东高兴地说:“好,好,又年轻又能打仗,今后有得仗打,有得事做,我真羡慕你这个岁数呀!”

其实,毛泽东时年也不过35岁,只比林彪大14岁。

从此,林彪进入了毛泽东的视野,并在以后的战斗中表现突出,步步高升:21岁当团长,22岁当纵队长,23岁当军长,25岁当军团长,48岁当元帅……当然,林彪后来得势,搞阴谋诡计,歪曲、篡改历史(如把朱、毛 会师说成毛、林会师等),并对当年的老上级陈毅等人很不厚道,甚至加以迫害,以至于陈毅拍案而起:“伪造历史就是犯罪!”但在当年,他还是一 位颇得毛泽东等人赏识的年轻指挥员,这一点也是不能否定的。许多老人回忆起林彪,都承认他是一个军事天才,如果不是后来贪恋权位,本来不应该弄得身败名裂的。

这天,因要赶回井冈山参加两军会师的“五四”庆祝大会,毛泽东和陈毅一块儿从永新出发,两人边走边谈,交谈了整整一天。

毛泽东讲了他这个时期一直在思考的一些大问题,讲到共产党领导中国 革命要从中国实际出发;谈到陈独秀、李大钊的历史作用和陈独秀的错误; 详细说明了对当前党内思想尚不统一的诸多问题的看法描述了在罗霄山脉 中段建立工农政权的构想;并指出陈毅他们在湘南站不住脚的原因是地处交通要道,敌人过于强大;还指出现在从上到下都很“左”、很危险。这些论述深深打动了陈毅的心,使他对毛泽东十分钦佩。

其实,毛泽东对陈毅也很赏识,并大有“相见恨晚”之感。前些日在郴 州,中共湘南特委要革命军留下与国民党军硬拼,陈毅坚决反对,力主撤向 井冈山,毛泽东听到后就说陈毅“有骨气”。会师后陈毅讲起在湘南时,他 和朱德不主张烧房子,并对“反水”的农民区别对待,毛泽东也很赞赏。秋 收暴动失败以后,毛泽东虽然顶着压力把部队带上井冈山,但毕竟有孤独之 感。而朱德、陈毅等一批精英的到来,使毛泽东的孤独情绪得到极大慰藉,他迫切需要把这些精英团结在自己周围。

接着出现的一些事,也证明了毛泽东对陈毅的慧眼卓识。两军会师后, 两支部队中出现了一些不团结现象:南昌起义部队有点儿瞧不起秋收起义部 队,嫌他们有些游击习气;秋收起义部队也嫌南昌起义部队纪律性差,有旧 军队习气。此时,陈毅提出了解决办法——干部互相交流。毛泽东对此大加赞赏,于5月6日给陈毅写信说:“相见恨晚,相慰平生,希遇事相商。”

陈毅,成为沟通朱(军事)、毛(政治)两方面的代表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