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得悉郑佩佩女士辞世。大约半年前，我在读我的外祖父罗维的回忆录时，读到颇多篇幅写到郑佩佩，在微博上我看到她有号，遂留言，说我回香港时希望见见她，听她说说旧事。她的助理给我回信说，很高兴接到我信息，但佩佩姐不在香港，而是在美国和女儿一起。这个愿望已无法实现。下面摘录罗维回忆录《影圈生涯四十年》：
在后来的一部武侠片中。我邀得郑佩佩担当女主角，就凭这部武侠片，我终于成为百万大导，因此片一放映，就气势如虹，口碑载道！
初尝百万大导滋味
那部推我坐上百万大导宝座的电影名字叫做《毒龙潭》，片中的男女主角分别为岳华及郑佩佩。
在此片中，佩佩演得相当出色，而且这部片的桥段很新鲜，再加上有水底镜头。因此，电影上映不到五天，便已过百万，从此更奠定了我在电影圈中的地位。
最令我欣慰的，便是首晚的半夜场竟然破了纪录，但据了解，我们的院线即使卖座卖个满堂红，也顶多收四万七千几，可是，公司方面的负责人却告诉我，当晚总共收得五万四千元。
怎么可能呢？
我实在不明白，难道戏票突然要涨价……？
呵，原来戏院眼看观众反应热烈，实行加位担凳仔，甚者临时加上企位票，有些戏院更干脆将中座票也改为后座，（注：当时戏院划位是分前中后座的）而前座则改以中座票发售，因此票房便满到溢，爆棚之余更超出了七千多元哩！
提起这部片，实在不得不提佩佩，因为她是个极有演员道德的好演员。
她留给我最深刻的印象是在她第一日来拍我的戏的时候。
那天，原本是要拍她从远路投宿一间客栈的，可是，轮来轮去，也未拍到她的戏。而她，竟然没有生气，而且连背在身上的道具包袱也不除下，于是，我说：“既然未轮到你的戏，你大可以把包袱除下，舒舒服服的坐着，免得那东西碍着你啊！”
她甜甜的笑说：“没紧要，这东西倒很柔软。要是又缚又除的，可能会不连戏呢！”
结果，她呆坐了一整天，还是轮不到她的戏，而她，就是那样连人带包袱的坐在椅上看书，而且看得津津有味的，可是，那东西“顶”着她的背，使她不能好好的靠在椅上，相信回到宿舍后，她定会腰酸背痛，辗转难眠。
佩佩实在难得，因为当时她已走红，竟能如此忍耐，整天傻气地背着那包袱，更甚者，她并没有踏出过影棚半步。
她的敬业精神，实在令人激赏！当初，是她过来我们的片厂探班，她所给我的第一次印象是那么的俏皮活泼，没想到她工作的精神却是那么的一丝不苟。
她拍戏，若不拍到最好，她是不肯收工的，要是导演要她NG十次、八次，她总是乖乖的，照做如仪，从无怨言！
拍到武打场面，她更不会马虎，有时为了拍好一招难度较高的招式，她会不断在空档时苦练，到正式拍她时，效果通常都令人满意，只是她自我要求高，往往会因过份落力，而“打”到手肿脚瘀，汗珠滴呀滴的，好不叫人怜惜，而她从不以此为苦，反而乐得出一身汗，然后，在空档时，就灌一瓶可乐，不要以为她是“汽水精”了，要不是不停的汗流浃背，她又岂可尽情地喝它十瓶八瓶可乐呢？
拍竣此片，我们成了好朋友。好多时候，她会与岳华一起到我家玩，有时，又一起看电影，他们就像是我的契仔契女似的。
首次选举武侠影后
《毒龙潭》反应虽出奇的好，但我们并没有因此而沾沾自喜，反而在此片上影期间，还努力度桥做宣传。
宣传部想出一条“绝桥”来，你道什么“绝桥”？
选举武侠影后是也！
当时选影后可不少，但选武侠影后倒挺新鲜哩！因为当时还没有时兴到像今时今日那样，三头几个月，就选出一大班乜姐物姐的！
故此，此“桥”引起了多方面的反应，尤其是观众，反应更为热烈，因为我们的选举，全部是由观众投票，故此，能膺选此宝座的女星，必定是深受观众的爱戴！
结果当然是由众望所归的郑佩佩夺得了武侠影后的荣誉！
她得此衔绝非侥幸，更非“造马”的。
当时与她角逐的不乏“猛人”，她们分别有上官灵凤、徐枫、秦萍……她们都是独当一面的武侠女星，而且相当有号召力，要脱颖而出殊不容易！
佩佩就有这个本事，因为她工作态度认真，再加上当时深受观众的受落，故此，便“轻易”胜出！
你可会觉得我说的矛盾？一时说脱颖而出殊不容易，一时却说轻易胜出，岂不自打嘴巴？
其实，两者都是事实。因为佩佩的对手的确强劲，其它的武侠女星工作态度也相当认真，只是，佩佩幸运地获得观众缘，占尽便宜！
拍罢《毒龙潭》，我的老毛病又发作！
我的所谓“老毛病”并非什么旧患，那是指我用演员的惯性，所以，当我再开戏时，我再度起用岳华与郑佩佩。当时我并没有什么武侠剧本在手，故此我把以往的剧本《金剑盟》改编，成为《虎胆》！
其实这是一个很大胆的决定，因为嘛，《金剑盟》本身已经改编，而且才上演过不到几年，而我把它再改编，恐怕……不过，当时的我，有点自恃，一来，我已晋身百万大导，只要挂我的名字，已是好片的保证，而且也有一定的观众，再者，以前我所属的公司规模没有邵氏的大，制作方面当然不可同日而语……故此，我就放胆的拍了。
结果，凭着公司的“重本”，我们的“卖力”再加上大家的“好运”，此片又轻易过百万了！
正因如此，公司便逼我一部接一部的拍下去。
唉，真是难为我了。那一段时期，我已忙得不可开交，根本没有时间去搜集资料或看书，再者，我并不嗜看武侠小说的，我哪来源源不绝的武打片剧本呢？
突然，我想起了我在国泰公司时曾替公司向倪匡买过的好几部剧本，而他曾向我力荐其中几部，尤其有一部很不错而且还未拍过哩……
那个故事名字《红梅金剑》，而我觉得“红梅”二字不吉利，故此，要把“红梅”二字改掉才作为片名。
记得有一部名叫《红梅阁》的京剧，某次上演时竟出了事，再有一部名叫《再世红梅记》的粤剧也不见得好到那里，据闻，有某大老倌正在演唱《再世红梅记》时，编该剧的唐涤生猝然暴毙于台下……
因此，我把该片易名为《龙门金剑》，而刚好胡金铨的《龙门客栈》正值推出……
当时，观众对《龙门客栈》的反应相当热烈，卖座空前。故此，有人以为我见猎心喜，易“红梅”为“龙门”，以求鱼目混珠！
说实话，当时的侠客刀剑片，名字多起用什么龙龙凤凤的，而我的片改为《龙门金剑》，并不是跟风，只是我与胡金铨不谋而合的结果而已！
唉，管它呢？
反正我的片卖座，反正我所推出的电影也不愁没人看，我犯不着连电影的名字也要拾人牙慧，当然，当时的胡金铨确实有他的功力，《龙门客栈》一片功成，他被推举为武侠片的一代宗师！
而我，还是一如过往努力耕耘，继续开拍新片，但一部《五虎屠龙》却布下了我与郑佩佩“分手”的伏线。
名字既然叫做《五虎屠龙》，片中的主角当然起码有五位啦，其中一虎自然少不了岳华，此外，我还拉来了高远、罗烈、张翼、金汉等。他们当时虽然不致怎样大红大紫，但总算是红演员，而我自当不会待薄他们，而且也深怕他们会对岳华、佩佩有嫌隙……于是，开拍此片时，我先跟他俩开会，说明我拍此片一定要予人公平的感觉，免得有人会不舒服。
事关人人都知道我与岳华及佩佩私交甚笃，待他们有如契仔、契女一般，如果我在此片让他们担重戏的话，其他“四虎”一定说我偏心，于是，佩佩的戏份几乎像个大配角一般，但当然仍有发挥机会，要不，我也不会让她参演这部戏；而岳华则与其他“四虎”平分戏份。
当时岳华与佩佩点头应允，表示绝不介意戏份多少，只要有发挥演技的机会便成！
这样，一切可好办了，他们既然明白我用心良苦，日后开戏也好办多了！
谁知，拍《五虎》的一场戏时，竟然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龙门金剑》海报
与佩佩布下分手伏线
那场戏是说“五虎”正在庙里研究招数如何对付仇人，而佩佩就暂时充当他们的仇人，好让他们有个模拟对象……
由于他们的仇人擅舞关刀，而佩佩毕竟是弱质女流，舞关刀实在不易。在她舞得满身大汗，疲态毕呈之时，她竟大发脾气，重重的把关刀掷在地上……
轰的一声，是那关刀落地的声音。
“全世界”都静下来，只有你眼望我眼的，因为佩佩很少会发这么大脾气。
我知道，她并不是发任何一个人脾气，而是恼自己耍来耍去耍不好，我知道她一向工作认真，对自己的要求甚高，故此，她才气愤的摔关刀……
我与她那么稔熟，当然了解她，可是，别人呢？别人会否像我这么想？
除了岳华也会了解她之外，其他四虎会怎么想？尽管在片中，他们四虎与佩佩是站在同一针线商谈策略，研究招式对抗敌人；可是，私下里，他们并不是这么要好的深交啊！要是他们误解了佩佩……
其实，当时单是看他们那惊异的神情、不悦的脸色，我也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
佩佩可却没有注意到，她只是在那里丧气的鼓着腮，踩着脚……
眼看这样的情形，为了大局着想我走到佩佩面前，佯作责备：“你自己耍得不好，与人何干？你发谁脾气？”
她眼睁睁望着我，眼眶红了，然後闪出泪光，继而滑落几滴晶莹的泪珠。她那双含屈的眸子似乎在问我：“我只是气自己做得不好，难道你不明白吗？”
可是，我不可能解释我的做法，因为我不希望其他四虎说我宠她、惯她，因而偏私姑息她，任她乱发脾气。
故此，当晚在约她见面时才对她解释说：“虽然，你是武侠影后，影迷多，号召力又够；但，高远、罗烈、张翼、金汉何尝不是大明星啊！人家不会迁就你的，况且，他们不会了解你摔关刀是在发自己脾气，若果我不责骂你两句，他们会认为我不公平，只重视‘自己’，所以，我才会那么说，同时，我希望你能向他们道歉……”
她没说话。表面上，似乎是接受了我的解释，但在她内心深处是怎么想呢？这个我可无从探究？或许，就是为了这次的嫌隙，就布下了我与她日后“分手”的伏线！
罗维和郑佩佩 照片来源：作者本人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第二天，“风暴”远去得无影无踪，一切似乎平静过来，我们照常开工，但，内里可会蕴藏了几百磅随时爆炸的“炸药”呢？
不管怎样，那件事总算告一段落……
可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在拍摄《五虎》期间，公司忽然要我开拍一部新片，名为《红线七〇〇〇号》，那是一部类似占士邦式的时装片，而且是大制作哩！
然而，片中的男主角，该由哪个演员担纲呢？
我跟一班要员商量时，提出了两位适当人选。
他们是谁？
我记得当时我是这么说：“谢贤很适合演这个角色，因为他有时代感，而且有股潇洒不羁的气质，他演这个风流倜傥占士邦型的角色最适合不过；只可惜，他却是粤语片的明星，而他又那么忙。或者那位唱歌的许冠杰也不错的，他的样子也颇帅，不知演技如何呢？”
可是，不知怎的，我这番说话竟然传到那四虎耳中，高远、罗烈等甚为不悦，他们竟怒气冲冲的找我……他们说：“难道我们几个也不够条件演那个角色吗？即使我们不适合，你也犯不着向外求，一时要找个拍粤语片的，一时竟想到要找个唱歌的，难道公司上上下下那么多演员也没有一个合适的吗？”
接着，他们竟然给我加添“罪状”，说我不公平，说我在拍《五虎》时，一直都帮着岳华与郑佩佩，说我只重视自己班底……
之后，他们实行“大报复”！
有一天，本来是要开工的，而他们其中有一两个要请假。
请假？竟那麽巧不约而同的就在这事之后……
嘿，那不是变相的罢拍，实行无声抗议吗？
唉，我实在好气、好气；但我早就料到会被人误会，故此，我在开戏前，已有心理准备。要不是我生怕他们四个误会我，我也不会刻意减少佩佩与岳华的戏份，甚至在众人面前责备佩佩……
到头来，两头也不讨好。这边厢嫌我冷落他们，那边厢却骂我偏袒自己班底……唉，这局面……教我如何收拾呢？
这一下，可真是左右做人难！
既然他们都误会我，我为何不跟他们解释清楚呢？
于是，我邀请他们一起看试片，从中他们就可知道彼此的戏份有多少，至于我是否偏心，相信他们更应心中有数！
在看片前，我对他们说：“你们有什么意见尽可先保留，到看完之后才从长计议好吗？”
结果，没有人提出任何异议。
事实上，他们根本就理亏，打从开始拍这部片时，我已尽量做到最公平，甚至为了恐防别人误会我，因而尽量减少佩佩与岳华的演出戏份！
当时的我，并不觉得此举矫枉过正。
这片上演时，票房如意料之中的理想，由于戏卖钱，皆大欢喜，过往的嫌隙，似乎随着时间的流逝而烟消云散。
打下来的日子，我开了两部片。
其中一部片，我起用了凌云，而他竟然无故罢拍……
我的天啊！为何演员总爱那样扭计呢？
后来，我才知道个中原委，原来此小子听了人家的闲言闲语，才会在一气之下，不肯继续拍下去。
吃不到的葡萄总是酸的！有人吃不到“葡萄”，于是对他说，他是“执二摊”才能接拍这部片的，甚至执的不止是“二摊”哩……
因为嘛，在他之前，我曾提起过谢贤及许冠杰，都是合适人选，因此，别人就执着这句说话。我这片的男主角原本是属于那两人，而不是凌云！
也难怪的，年青人，年少气盛，被人这么一气，就不顾大局，可是，我的片却是急不容缓的，我又岂可“坐以待毙”，反正，戏才拍了几天……
故此，我连夜换人，事到如今，更不能奢求，我夤夜致电张冲，要求他帮一帮我这个忙，由于彼此是老拍档，再加上此片是部大制作。故此，他一口应承了。
于是，翌日，便由张冲代凌云，重新开拍那部“多风多雨”的《红线七〇〇〇号》。
可是，另一方面，公司又要求我开另一部由倪匡编剧的片子，名字《影子神鞭》。由于剧情所需，该片需要到日本去拍雪景，在厂景拍摄了一半，我便开始为公司打算盘了。因为我们在西贡的北港搭了一幢大布景，所费不菲哩！虽然邵老板相当重用我，也不会跟我计较这些，但，我也断不可能“挥霍无度”的……
故此，当我看过倪匡的另一部小说《冰天侠女》后，背景与《影子神鞭》大同小异，只要稍为度一度，便可以互用。于是，我向邵老板提议，再另外开一部片，一来，可以不致浪费郡幢华丽的布景，二来，可缩减皮费，再者，到日本拍雪景时，可同时为新片多拍几场外景戏，反正，一部戏去日本的起码开支，与拍两部戏的起码开支也没有两样。因为同是那班工作人员，同是那位主角嘛！
邵老板当然欣然答允，因为这样赶两组戏，只有辛苦我自己，可是，对公司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哩！
通过老板那一关，绝对不是问题，反而主角人选方面，却令人头痛……
急流勇退佩佩嫁人
《冰天侠女》这个故事相当不错，我喜欢得不得了！它是我拍武侠片以来，最喜欢的一个武侠剧本，我当然重视它！
亦因此，我自然希望这部电影，由我的爱将佩佩演出，然而，就在此刻，竟然传来了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佩佩要飞美结婚！
正所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佩佩要结婚，亦属无可厚非的！可是，作为一个艺人而言，结婚就等于葬送前途，而且是难以重建的，而佩佩在那段时间是那么红，那么受欢迎……
她为何要在她最光芒的时刻急流勇退？难道她是希望给观众留下一个最美好的印象？
然而，由绚烂归于平淡，并不是件容易事啊！她可以从此放下一切吗？
虽然，我疼她，但她始终是她，有她自己的想法，我是不可能左右她的，即使她是我的女儿，我也不可能阻止她，更何况她只是我的干女儿！
唉！要嫁，尽管去嫁好了；但，也得拍部告别影坛的佳作嘛！
然而，她却在外间表示，要速速赶往美国会未来夫婿，故此，不会接拍我的新片《侠女》（影片名字删掉了前面的“冰天”二字）。
我感到很奇怪，为什么她竟会这么仓猝呢？为什么她不留给我较充裕的时间去安排呢？
她……她是明知道我的“老毛病”的，她明知道我每开新片，都会惯用几位爱将的，为何这回她竟然……
我的第六感告诉我，我与佩佩之间有问题，是合作上的同题。可是，她为何不开心见诚跟我说个清楚呢？
究竟我俩之间发生了甚么问题呢？我不知道，只能猜想！
难道就是为了那次她摔关刀，我责备了她几句那件事？可是，我不是已跟她解释清楚了吗？
若果她是为了那件事而耿耿于怀，则对我来说未免有欠公允了！
可是，事到如今，我仍弄不清楚她为何不愿意接拍《侠女》，因为她的婚期并不太迫近，况且，《影子神鞭》与《侠女》是同时拍摄的，她即使不拍《侠女》，也不见得她可以提早前赴美国，更何况，她深知《侠女》是部好片哩！
人各有志，我亦不想勉强她，也许，她只是想好好的筹备她的婚事，而不想拍这部片，事情亦是如此简单而已，只是我太多心，太敏感罢了！
不管怎样，我与佩佩之间的友情，亦从此而淡下来了……
后来，《侠女》一片改由李菁主演。当时的李菁，亦非等闲之辇，她亦是影后级人马，而且是亚洲影后哩。
那么，赴日拍外景，可不如我想像中那么简单，事关要带两个大牌影后，若是稍有差池，可又要搞出“大头佛”来……
因为，我知道佩佩误会了我。
当我找来了李菁演出《侠女》之后，我才得悉我与佩佩之间之所以会有嫌隙，是因为有人从中挑拨，而此人刻意气走佩佩，乃是希望削弱我的势力，无他，当时的我，在邵氏锋芒太露，所以招人所妒！
佩佩既然不明白我，我也无话可说，我那样疼她，照顾她，以致人人都误会我偏心；到头来，唉！
也算了，反正我于心无愧，管它呢？故此，我没有刻意去澄清，也不想理会这件事！
一视同仁以免节外生枝
然而，两位女主角都可能对我有戒心的，佩佩已误会我对她不好，而李菁可能会认为我会特别照顾佩佩……为此，我不胜烦恼！
故此，临行之前，我刻意作好一连串的“妥善”安排！
我吩咐所有工作人员，去到日本后，千万不可带她们任何一个单独外出，若出街的话，一定要两人同行。若只带其中一个出外，恐怕另一个会心生怨怼。总之，对待她们两人，就要一视同仁，免得节外生枝！
所以，去到日本后，我尽量少出外，我只是把自己关在房间内看书，免得她们会说导演偏袒任何一个！
唉！尽管我这次“刻意求工”，但还是发生了许多事情。
在日本时，发生了一些趣事……
记得我们刚到埗时是落脚于一处乡下地方，可是，那儿竟然连半点雪花也看不见！
在无计可施底下，我们只留驻那儿等落雪，事关我们专程到日本无非为了拍摄雪景，但……
上天真幽默，因为一觉醒来时，赫然发现门前积雪几及臀部，而附近的积雪有的简直像个小山丘！
我们都很开心，重工作人员还称我是“福将”哩，因为我总是在难关之前及时将问题迎刃而解的！
然而，当天正是年三十晚，我们顶多可以拍一天戏，之后，便要放三天假，因为我们这个圈子，逢初一、初二、初三是例不开工的，其余的日子，不论是甚么节，也得要开工的。
不过，也可以有解决办法的，只要每一位工作人员同意的话，我们可以支付三工继续拍戏；但，通常吃这行饭的，宁可要假期，也未必在乎什么三工、四工的，故此，我只好在大年三十晚跟他们开会。
我对他们表示，若是他们愿意开工的话，我会在稍后补假给他们，而且免费请他们到东京玩三天！他们都应允了，因为在异地过年大失情趣，而且语言不通；再者在乡下地方，也没有甚么娱乐可言！
后来，当拍完份内的戏时，佩佩要走了！
临走前，她特地来跟我半道别半道歉的说：“罗叔叔，好多事情……或者是我不好吧！希望你不要记挂在心。”
其实，我从来也没有介意她所做的一切。
到所有的戏都拍竣的时候，一位制片突然“杀”到，催促我等大军回港。可是，我早就应承了一班工作人员补假给他们，兼且是包食包宿的，我又岂可食言？
但该制片似乎一意孤行，说是老板的命令，并且说公司没这样的规矩——补假！
嘿！他竟然还替我们编排好回程？
我才不管，说：“将在外，君令有所不从！”我才不理他，先斩后奏，游罢东京三天才返港。回港后，我们有一部片设下庆功宴，一般而言，都是由导演自掏腰包的，但，这次由于一半是为佩佩饯行，一半为庆功，故此由公司“找数”！
当晚，场面非常热闹，也有不少记者前来探访，而他们竟然先后问我佩佩会否出席。我实在莫名其妙，为何他们要这样问我呢？难道……
我说：“她一定会来！”
可是，我夸下海口之后，她却芳踪杳然！
直至九点多，她终于出现了，当时记者们的眼光，不知有多诧异！这一下，我才放下心头大石！
后来，当我逐一围、一围祝酒，到了佩佩那围时，我拍拍佩佩的盾膊说：“在此，我祝你一路顺风，婚姻美满，同时希望我们友谊永固！”
她呆呆的望着我，说：“罗叔叔，我……”
她没说完，却激动得哭出来，像没有“掣”似的，无论怎样劝慰她，也止不了她的眼泪！
这枝带雨梨花竖立在我眼前，顿时使我有点不知所措，而且，全场一致的目光更叫我坐立不宁！于是，我紧捏着她的肩，用“有力”的声音对她说：“且不要哭啊！我们将来也可以有合作的机会。只要你回来，又愿意拍戏的话，我定会找你合作，好吗？”
不错，数年之后，我果然与她再度合作，而且合作愉快！我俩之间的友谊，“战胜”了外间的谣言！
（《影圈生涯四十年》中写到郑佩佩篇幅颇长，我暂摘选到这里，如文中所说，几年后，我外祖父邀郑佩佩回香港拍戏，并且，还带回来另一名演员，他就是后来的一代巨星李小龙。）
作者简介：
杜海玲。
旅日作家 著有《女人的东京》《无事不说日本》《我将独自前行》。
杜海玲
- END -
来源：日中通信公众号
作者：杜海玲 / 现代枕草籽
编辑：嵩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