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材/陈江 撰文/老刘
1979年,南疆的战事牵动着每一个国人的心。那是一个激情燃烧的年代,每个热血中国人都渴望为国家做出贡献,我也是其中之一。此后,我在部队一干就是18年,最终在1997年裁军中,以副营职转业回了地方。
当时国家正在推行军转干部安置政策,我被分配到了市里一家国有工厂。从穿军装的副营长到国企后勤部门的一名副科级科员,这种身份的转变让我一时难以适应。
刚到新单位时,我满怀热情,然而,现实却给了我当头一棒。单位里的老员工对我这个空降兵充满戒心,对我不理不睬。甚至还有许多人背地里说我是靠关系进来的,有些人则嘲笑我不懂业务。
面对这种情况,我曾一度想要放弃,回老家去。但想到家里还有老母亲和正在上学的孩子需要我支撑,我只能咬牙坚持下去。
当时国企的日子已经不太好过了,效益下滑,一线员工的医疗报销和福利都一缩再缩。但在后勤部门,特别是食堂,浪费的情况却屡见不鲜。我看到后心里十分不舒服,就想着是否有办法能够压缩成本。
我们食堂的主任姓赵,是正科级干部,在食堂干了有15年了。我虽然是副科级干部,但没有权力,挂个虚职,只能管管卫生、安全。当我看到工作人员,将大量的剩菜剩饭倒掉,还将一些菜和肉直接带回家,我实在忍不住了。
我去找了赵主任,向他反映了这些问题。赵主任却不在意,说道:“你知道吗,这些是领导小灶上剩下的,你别管!”
我压住火气,劝道:“赵主任,就算是领导小灶,咱也可以提前做好报备,尽量不浪费嘛!还有那些蔬菜和肉食,厨房的人凭什么可以直接带回家啊!这可都是花钱买的。”
赵主任仿佛看外星人一样看着我,说道:“你真是在部队待久了,不清楚地方上的情况。领导日理万机,会有时间给你报备招待请客?另外你没听过一句话?”
我纳闷道:“什么话?”
“厨子不偷,五谷不收啊!厨房里的人你想让他们手脚干净,可能嘛!没有这点油水和福利,谁愿意在食堂干啊!”赵主任信誓旦旦地说道。
我真的很难理解,这种做法。明明厂里已经入不敷出了,这边还在大肆浪费,并且任由工作人员从中捞取油水,这是哪门子道理?
我还想再和赵主任争辩一下,结果他却一拍桌子,大声说道:“咱们这不是部队,不是你说一不二的地方。能干就干,不能干就拉倒!”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但这件事传出去之后,原本就不太好的同事关系,更是雪上加霜。我好几次听到有人在一旁嘀咕:“这人是不是脑子有病,自己不拿就算了,还要断我们的财路。”
我被赵主任安排成了清洁工,用他的话来说,就是一天吃饱了没事干,那就去扫地吧,消化消化。我一时之间,也成了食堂里的笑话。别人是以工代干,我却是以干代工。
对于工作岗位的调整,我虽然心有不甘,但更难受的还是事情愈演愈烈。工人们对食堂的饭食抱怨很大,但领导们却吃着小灶,对这些事儿充耳不闻。
我亲自去找了后勤处的李处长,向他反映了底下的真实情况。李处长也是退伍军人转业,他的态度很和蔼,表示一定会严肃处理,还关心我转业后的工作、生活情况。
我心里一阵温暖,心想这下应该能解决了。但没过几天,我就从打扫卫生的被调到厨房,负责洗碗切菜,成了帮厨。
赵主任跑到后厨,当着众人的面,对我大发雷霆。嘴里叫嚣着:“陈江,你胆子大得很啊!有用吗?李处长是我的老上级,你猜他信你还是信我?”
我没有说话,因为事实已经有了答案。相熟的一个同事,私底下劝我道:“老陈,你和他们斗什么?反正你副科级待遇一分不少,找个轻松的活干着就得了呗!”
我没有再与他们硬来,一丘之貉而已。1999年,此时厂里的经营状况已经到了破产的边缘,工人的工资都拖欠了两个月。市里也知道事态严重,调过来一名年轻干部,担任总经理,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
这名总经理比我还年轻两岁,但做事有勇有谋。他先放出风声,所有人都可以对厂的发展前景以及存在的问题提意见。
生产线上的工友们提了一箩筐的意见,但迟迟没有什么改观。许多人私底下议论,这位恐怕也是雷声大雨点小,算了,不去惹那身麻烦,避免被穿小鞋。
食堂这边,大家都是议论得多,但没有行动。赵主任也明里暗里暗示,这位总经理干不了多久,谁要敢乱说话,绝对要吃瓜落。
我观察了一段时间,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我冒着大不了下岗的后果,带着搜集的资料,在一个晚上专门去找了他。
张总经理了解到情况后,他并未表现得义愤填膺,而是轻描淡写地说道:“陈科,这事我清楚了,事后我会处理的。”
听到他说得轻描淡写,我心凉了半截,但又听到他叫我“陈科”,我一时之间也搞不清楚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半个月后,厂里突然发生了重大的人事变动,多位领导纷纷被调职,其中就包括后勤处的赵处长,食堂的赵主任。
这次的震动,让整个厂风貌为之一新。张总经理事后找我聊天,他知道后勤系统存在很大问题,但我的立场他还需要调查,所以在我向他检举时,他表现得比较冷淡,其实也是在保护我。
他高度表扬了,我作为退伍军人,退伍不褪色,保持部队优良作风的品格。2000年,我在担任了半年代理主任后,正式荣升为食堂的主任。
在我的严管下,食堂的职工再也不敢偷拿菜肉,作风纪律也有了很大地改善。张总经理也以身作则,严禁小灶,和工人兄弟们同灶吃饭,仅仅半年相比之前,食堂的经费支出就节省了30多万元,而且饭菜品质也得到了很大提升,深得工友们的称赞。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在企业的地位越来越稳固。我将在部队学到的纪律性和执行力带到了工作中,同时也学会了如何与不同性格的同事相处。
2007年,我在食堂主任位置上干了7年后,被提升为后勤处副处长,主管食堂、保卫工作。2011年,我又荣升后勤处处长,成了公司的中层骨干。
曾经的那段被排挤的经历,让我养成了低调做人的习惯。即使在有一定成就后,我也很少在同事面前炫耀。
我始终记得,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很微妙的,过分张扬容易引来麻烦。
2021年,我到了退休的年龄。因为多年的辛勤工作和职位的提升,我的退休金达到了每月12000元。这在我们这个地级市,已经是相当不错的退休待遇了。
疫情结束后的那年,我在超市偶遇了后勤处的李处长。他看上去苍老了不少,本来我是不想和他打招呼的,但正面碰到了,他似乎一眼认出了我。
他声音有些颤抖,问道:“你是钢厂的李江?”
我点了点头,问候了一句,“李处好!”简单寒暄之后,他问起我的近况和退休待遇。面对他的询问,我犹豫了一下,说自己每月只有4000元的退休金。
为什么要这样说呢?并不是因为我心存芥蒂,想要欺骗他。而是多年的职场经验告诉我,有些真相并不需要完全道出。
我不想让他因为我的高退休金而感到自卑或嫉妒,毕竟每个人的人生轨迹都不同,没必要去做无谓的比较。
李处长的表情一下子放松了许多,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看来你这副营退伍后也不咋样啊!像我一个月还是有6800的。”
我笑了笑没说话,回到家后,我和妻子聊起了这件事。妻子笑着说我太过谨慎,但我知道,正是这种谨慎和低调,才让我在职场中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位置。
回首往事,我不禁感慨万千。从当年那个被排挤的军转干部,到如今退休金丰厚的企业骨干,这一路走来,我经历了太多的酸甜苦辣。但我始终相信,只要踏实做人,认真做事,终会有好的回报。
人生就像一场马拉松,重要的不是起点如何,而是如何走完全程。我庆幸自己没有半途而废,而是坚持到了最后。这或许就是我人生最大的收获和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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