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檀香一支,浅启窗缝,入风雨几缕,吹乱了的檀烟像只瘦骨伶仃的野麻雀,慌乱地蹦来跳去,一如假期最后一天被生物钟唤醒的我,不定,不静。
寒潮过境,秋意渐浓,得吃些热乎的。恰巧平台推送茶南大街旅游攻略,照片里,远方的人们为了一份烟火气而来,最终自己也成了别人眼中的烟火气。
虽是阴雨绵绵,茶南大街仍旧灿烂,到处是锅碗瓢盆、蒸煎炸炒的铿锵,这儿一嘟噜人,那儿一嘟噜人,人们以淋雨和等待为礼,礼待这一口热腾腾的鲜食。
较之于味道,我更喜欢近距离看食材变成食物的过程,仿佛我也是食物诞生的一环。看竹条在平展的鏊子上摊出薄薄的圆饼,看凝固的猪油在热汤里慢慢化开,看热气腾腾的乌米饭迅速由一坨揉成纺锤状,看一小揪面团被塞进一大块肉馅,看烧饼从火光里夹出来表皮受凉而开裂……
捧着刚出锅的煎饼,热乎乎地闲逛,嘿,竟发现了茶南大街版百家姓。
水西门张家鸭子店和水西门杜家鸭子店隔路相望,拐角还有个陈林鸭子店;同样是包子,你是去找小李,还是去找杨老头?都不过是几步的距离;就是一杯豆浆,都得认准任记;有为食物冠姓的,什么胡记小笼包、郭记面馆、沈记薰鱼,将岁月流转、家族往事揉进这旧式的店铺名;有显得亲切的,例如小钟酥饼店、小徐酱菜,甭管七老八十,仍是小钟、小徐,同是卖包子,总觉得凤英比徐殿高喊着更有人情味,还有三子辣汤、刘老五手工鱼圆,仿佛不仅是认识这个人,更是与这个家族沾亲带故。
当姓,甚至名,与某种食物产生羁绊,高悬的门匾是童叟无欺的承诺,于食客而言是信任,于店家而言是责任与尊严。
晃晃悠悠进了菜场,满满登登的菜品,堆成小山,鲜润的叶片尚未打卷,柿红、蒜白、葱青、姜黄……是果蔬对人间不会搁浅的欢喜。这个点逛菜场的多是中老年人,操着一口地道的南京话,我仿佛看见他们在三餐流转中从容老去的一生。
对于生于斯长于斯的南京人而言,街的这头是青丝,街的那头是白发。
来源: 馒头红酒 作者:小鱼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