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片森林,迷失的人迷失了,相逢的人会再相逢。
——村上春树
《伯德小姐》是一部美国的青春片,自从上映以来,获得了一系列奖项,包括奥斯卡金像奖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女主角、最佳女配角、最佳剧本等五项提名。知名谢飞导演评价说:“很平常的青春成长故事,但却做得哪哪都是对的!准确、恰当、舒服。”
它讲述了女主角伯德小姐(西尔莎·罗南饰)在一所小城市的教会高中上学,然而她一心向往自由开放的美国东海岸城市,以逃避自己贫寒的家境、母亲的管束和宗教气息浓厚的小城,以及在这个过程中衍生出来的关于友情、爱情、亲情性、信仰的困惑和思考。
<h1>01 在自卑与自负中撕扯</h1>
伯德小姐无疑是自卑的。她跟初恋男友丹尼戏称自己家住在“铁轨错误的一边”(意思是来自城镇的贫困地区);她不想让同学们看到爸爸开的是低档车,于是就让爸爸在离学校一街区远的地方停车,自己再步行到校;她跟珍娜撒谎说自己的房子是富人区一幢蓝白相间的三层小楼……
在物质主义盛行的美国,人人都以挣更多的钱为荣,所谓的“美国梦”实际上指“金钱、自由、快乐”。物质主义席卷每一个社会中的人——伯德小姐也不例外,因此在房子、车子问题上,她是惶恐不安的,对于自己的家境,她缺乏认同感。而这则引起了很多有过相似经历的观众的强烈共鸣。
戴维·迈尔斯著的《社会心理学》(第8版)中提到一个案例:美国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美国教育委员会对将近25万刚入学的大学生做了一个年度调查。同意走进大学的最重要的原因是“挣更多的钱”的人,从1971年的二分之一,上升到2003年的接近四分之三。这足以看出物质欲在美国大学生中间的流行。
然而伯德小姐的妈妈是精神病院的护士,爸爸的工作正在裁员,哥哥和嫂子虽然是伯克利大学的毕业生,但却在超市收银——按妈妈的话来说,这并不能称为一份职业。在圣心高中读书,已经是爸爸妈妈能力范围内负担得起的奢侈学校了。这一切让伯德小姐很自卑。
但她同时又是自大的。她为了增加学分,去试演舞台剧,通过面试的她,却并不开心,因为“每个参加试演的人都过了”,后来剧团排练《暴风雨》,她直接不去了。丹尼问朱莉,伯德小姐为什么不来,朱莉作为最了解她的朋友,揶揄道:“她觉得自己太酷了,不适合演戏。”后来朱莉跟伯德小姐说,新剧有角色分配给她,伯德小姐气愤地说,根本就没有这个角色,只是为了让大家都参与进来而已。朱莉一语中的:“你只能活在焦点中!”
自卑与自大同时出现,其实并不稀奇。阿德勒在《自卑与超越》中说:“我们每个人都有不同程度的自卑感。”如果一个人想要克服自卑感却没有设法脚踏实地地努力克服障碍,那他就会用一种优越感来麻痹自己。知乎问题“为什么有的人既自卑又自负”的一个高赞回答说:“由自卑到自负的人,特点一般是:‘敏感、易怒、自以为是’”。反观伯德小姐,她因家境自卑,但内心又不可一世,认为自己在舞台上应该是主演,她的内心一直是高傲的。其实这就是一种对于自卑情结的补偿机制。
<h1>02 在爱与被爱中困惑</h1>
伯德小姐是爱妈妈的。她跟丹尼刚认识的时候,有一次在一起玩到很晚,跟丹尼说,不管她回家是晚是早,妈妈总会生气。丹尼说,那你妈妈很严厉。伯德小姐却不假思索回答:“但她也非常爱我。”
也是跟丹尼的一次谈话。丹尼说她妈妈很疯狂,他很怕她。伯德小姐接着为妈妈辩护说她才不疯狂,她只是心很大,是个很温暖的人。丹尼反驳说,她很温暖,但也很疯狂,气得伯德小姐口不择言:“you are gay!”
最直白的一次,则是伯德小姐和妈妈一起去买礼服的时候。伯德小姐因为身材问题又要和妈妈吵起来,后来她说:“I just ...i wish that you liked me.”妈妈回答:“of course i love you.”但是伯德小姐不依不饶地问:“但是你喜欢我吗?”
如果不爱妈妈,伯德小姐根本不在乎妈妈对自己的态度。
而妈妈也是爱伯德小姐的,最典型的一个场景是送伯德小姐去机场那场戏。妈妈驱车离开,又哭着开回来,想要亲眼看到伯德小姐上飞机。爸爸对于这一对相爱相杀的母女看得很透彻,认为她们两个都很好强,妈妈想用她自己的方式帮伯德小姐少走弯路。
妈妈是一个在沙加缅度生活得很安宁的女人。同事新添了宝宝,她会包一个红包,在逛街的时候遇到了,也会热情地关心宝宝的成长状况;认识的人病逝,她会亲自去吊唁;下班开车行驶在街道上,她会惬意地听着歌、温柔地看着夕阳……她关心周围人的生老病死、感动于下班路上的一场日落,所谓“此心安处是吾乡”。她希望伯德小姐也能像她一样,考一所当地的大学,生活安安稳稳。
但是年轻人的弯路,是非走不可的。张爱玲有一篇文章,叫做《非走不可的弯路》,里面说道:“在人生的路上,有一条路每个人都非走不可。那就是年轻时候的弯路。”在妈妈的“少走弯路”和伯德小姐的“非走弯路”中,爆发了很多矛盾,伯德小姐一度怀疑妈妈不喜欢自己,但毋庸置疑的是,她们彼此是相爱的,妈妈只是以自己的方式来爱着伯德小姐。
<h1>03 在逃离和回归中成长</h1>
影片开头出现了美国作家琼·狄迪恩的一句话:“所有谈论加州享乐主义的人都没体验过沙加缅度的圣诞节。”这从侧面反映了沙加缅度宗教气息的浓厚。伯德小姐在影片一开始便说:“我看起来像来自沙加缅度的人吗?”她之所以这样问,是羞于让自己看着像来自小城市的人。
她和妈妈争吵的最大矛盾便是:她想去文化气息浓厚的东海岸城市上大学,妈妈却要求她留在本地大学。在她看来,沙加缅度的一切都是令人厌恶的:宗教气息浓厚,不自由开放,扼杀思想……还有一个对她指手画脚的妈妈,连她怎么叠衣服都要管,衣物必须摆放整齐,她迫不及待想要逃离。
此时的她,没有信仰,没有界限,随心所欲,一如青春期时的我们。其实,故乡和母亲的意象是一样的,都是养育她的地方,而她与母亲频频争吵,也正表现了她对故乡的不认同,对自我身份的不认同。
她努力地申请奖学金,兼职攒学费,提高学分,最后她终于如愿。然而小城女孩到了大城市后,终于发现,原来是曾经的一切哺育了自己,她的家庭、圣心高中、初恋男友、好朋友朱莉……一切好的坏的一点点铸就了此刻的她。
成长意味着接受自己,接受自己的名字、接受自己的家境、数学不好的事实、演不了舞台剧女主角、来自小城市……以前她所抗争的一切随着她目标的达成突然消解了。
走在布满阳光的纽约大道上,她走进了教堂。以前每天都会做的祈祷、听的圣歌此时突然变得有意义起来。而她给妈妈打电话说“我爱你”,不光代表了她和妈妈关系的缓和,也代表了她认同了自己的出身和故乡。
伯德小姐在抗争中安全渡过了自己的青春期。她和母亲和解、取得驾照的时候,有了对母亲、故乡的深深的认同感,她变得“有根”了。而我们跟她一样,都是需要在矛盾中自我成长,与自己和解、与母亲和解、与故乡和解,乃至于世界和解。在一次次出逃中,我们跌跌撞撞;但出逃又是非常必要的,毕竟在这个过程中我们认同了自己。诚如山本耀司所说:“自己这个东西是看不见的,撞上一些别的什么,反弹回来,才会了解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