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看點

陪伴

父親從醫院體檢回來,跟母親說他被診斷出早期白内障。

聽到這個消息,母親和透過門縫偷聽的我俱是一怔。這好生生的,怎麼得了這個病?

父親笑笑,似是自嘲:可能是晚上看手機時間長了吧。一聽這話,母親氣得拿手戳父親的額頭:看看吧,說了多少次不讓你熬那麼晚,手機對人傷害多大呀!不聽?活該!父親又笑笑:沒辦法,業務太多了。

我關上門,連同母親那嗔怒的聲音一起關到門外。躺在床上細想:從何時起,父親開始熬夜了呢?似乎,就在那一年吧!

那一年,我初三。因為要備戰中考,每天晚上我做作業外加複習都要到很晚。夜深人靜,萬家燈火盡數熄滅。有時從題海中擡頭,略作休息,看到窗外那團濃稠的黑暗,我總是感到不可避免的孤寂和茫然。四周很靜,因為住在高層,連草叢中那偶爾的蟲鳴都聽不見。陪伴我的,隻有那如山題海、黃暈燈光和在燈光照射下被拉長的影子。

不知從何時起,父親晚上也開始熬到很晚了。我在書房刷題備戰中考,他在客廳複習準備業務考試。一牆之隔,但我通常聽不到那邊的動靜,隻在休息時去廚房喝水,途徑客廳,我才能瞥見他的身影。僅此一眼,便分外安心,因為我知道,他在。有時到了很晚,我準備上床睡覺,卻看到他還在客廳,抱着手機,屏上的微光照亮了他的臉。“爸,還不睡啊?”我試探性地問。他頭也不擡:“你睡吧,我忙業務。”

真的是在忙業務嗎?我不知道。隻記得有一次,大約是12點半,我蹑手蹑腳出了書房,打算回房休息,卻聽到父親如雷的鼾聲。進了客廳,父親躺在沙發上早已睡熟,他雙手握着手機,放在胸前,螢幕發出微弱的藍光。我輕輕抽出手機,打算把它關掉,無意中看見了螢幕上的字,并不是他機關的網頁,而是一篇教育孩子的文章……

因為是白内障早期,父親便遵醫囑戴了墨鏡,讓我每每看到,每每心酸。父親卻頗為得意:“怎麼樣?拉風吧?”他炫耀似的口吻像個孩子。我調侃:“黑老大可不像你這樣‘業務繁忙’。”他回敬道:“沒辦法,誰讓黑老大的女兒也繁忙呢?”

或許,在人困難時期的陪伴最讓人感動,但最為困難的陪伴卻是日複一日待在你身邊。安安靜靜,毫無存在感,但每當你擡起頭時,那人就用堅實的背影告訴你:别擔心,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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