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史往往充滿了令人費解的沖突與糾結,曹魏時期的賈逵父子就是一個典型。賈逵作為曹魏的忠臣,他的威望與能力甚至在死後還令魏國新君司馬懿驚恐不安,夢見他來讨伐己罪;但賈逵的兒子賈充卻投靠了魏國的對手司馬氏,更協助了司馬昭消滅曹魏王朝。這對父子的命運沖突成謎,令人懷疑賈逵若知曉此事,會作何感想?這是否就是三國時期最糾結的父子關系?
說起賈逵在曹魏朝野中的威望,可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他雖隻是一名宦官,卻幾度直言進谏,連執掌大權的曹操也不得不三思而行。當年曹操欲征讨東吳,賈逵力陳利弊,堅決反對,結果曹操被迫作罷。後來賈逵去世,曹丕繼位,大權在握,可即便如此,他仍舊敬重這位忠臣如師長。及至曹丕駕崩,其子曹睿繼位,朝野大臣為曹丕舉哀,惟獨賈逵廟中不得垂帷悲咷,足見其在朝野間的超然地位。
賈逵雖已離世,但他的聲名與儒雅仍令人敬重。據記載,當年曹魏末代皇帝曹髦剛繼位,賈逵族人賈複就曾啟奏曹髦,要為先師賈逵申谥"文純"。可見賈逵頗得士人推崇。就連曹魏的最大對手、晉朝開國君主司馬懿,也對賈逵另眼相待。當時司馬懿年逾古稀,正值夕陽西下。而就在這病重期間,一向不修佛事的他,卻忽然做了一個令人費解的怪夢——夢見已故多年的賈逵及王淩前來"祟"他。這究竟是何含義?是否證明了即便滅亡前的曹魏,仍對司馬懿構成巨大心理壓力?
司馬懿之是以如此忌憚賈逵,原因實有三端。
其一,賈逵才能出衆,遭司馬懿妒忌。賈逵生于賈诩之家,自幼飽讀詩書,深受儒家文化熏陶。年少時,他就以才識出衆,被舉薦為郎中令。此後他曆任河内、扶風太守,屢建奇勳。曹操甚至将他視為知己,時常與他論道把酒。後來賈逵進一步擔任曹魏中書令,領銜文武百官,可謂是朝野中最有聲望的人物。相較之下,司馬懿祖籍寒微,雖曆經數代漸有積累,但終歸出身低微。他雖後來能位極人臣,可賈逵那種世家門閥式的威望,卻是他永遠企及不到的。
其二,賈逵曾阻止司馬懿篡位。公元220年,曹操病逝,洛陽城亂象叢生。時任司州牧的司馬懿暗中窺視大位,遂率衆北上洛陽。賈逵識破其圖謀,斥責道:"太子在邺城,那是儲君,你有何資格詢問先王玺绶?"一語驚醒馬革,司馬懿不得不作罷。從此之後,他對賈逵心存芥蒂。雖然後來賈逵去世,但他顯然無法釋懷當年受辱一事,以至于臨終前仍懼怕賈逵靈魂前來索命。
其三,司馬懿幼年曾受賈逵教誨。少年時代的司馬懿,随父司馬宣華在外任職。當年司馬宣華就任隴西太守期間,曾讓賈逵擔任家庭教師,教導年幼的司馬懿。作為一介布衣,司馬懿受業于權貴之家,心中自有不平之感。後來他雖然曆經滄桑終于扶植子嗣登基,但教育他的賈逵仍是他心目中的一大尊師,是他難以逾越的一座高山。是以臨終前,司馬懿仍對當年的賈逵師長心存敬畏。
賈充雖是賈逵的兒子,但他的所作所為卻與其父截然不同。賈逵一生忠于曹魏,而賈充則最終投靠了司馬昭一系,成為曹魏王朝覆滅的重要推手。
其一,賈充鼓動成濟刺殺曹髦,摧毀王朝威嚴。公元260年,魏帝曹髦親率禁衛軍前往誅殺司馬昭。誰知剛一開場,賈充就對成濟說了一番颠倒黑白的話:"司馬公平日裡那麼厚待你們,不就是為了應付今天這樣的事嗎?"被賈充這番荒謬言論蠱惑,成濟一時糊塗,竟然反過來刺殺了曹髦。由此可見,賈充不僅背棄了曹魏王朝,更卑劣地挑撥離間,嚴重動搖了王朝的根基。
其二,曹魏滅亡後,司馬昭仍寵信賈充。賈充為人阿谀奸佞,但司馬昭卻盲目地寵信重用了他。據史書記載,司馬昭患疾時,無論賈充說什麼都被采納,議事者皆面色蒼白無語。連司馬昭的三弟司馬攸都曾說:"昭在位時,賈充專權而無忌憚。"由此可見,賈充這個奸臣在曹魏滅亡後的晉朝仍舊權傾朝野。但賈充的所作所為卻給晉朝帶來了無窮禍害。
另外,賈充生有賈南風一女,後嫁予惠帝,作亂朝綱,導緻晉室八王之亂。其女賈南風愚頑無度,專恣妄為,連連作怪。先是誣陷皇太子司馬伷罪,緻其被廷杖十七棍而亡。後又誣陷宋王等八王謀反,導緻晉室兵燹内亂。正是賈南風的荒唐無稽,最終造成晉室分崩離析,五胡亂華的慘象。由此可見,賈充及其子孫皆是害群之馬,禍國殃民。
要說賈逵是否怨恨自己的兒子賈充,史書上并無明确記載。然而從賈逵一生的品德操守來看,他應該對賈充的所作所為深感痛心和羞愧。
賈逵自小就生于書香門第,家學淵源,儒雅高貴。他的先祖賈诩曾執教于漢室太學,是名師大家。賈逵自然也繼承了家學,飽讀詩書,對儒家經典有着非常深厚的造詣。他為官一任,屢建奇勳,頗受曹魏世族的器重。誠如前文所說,連晉朝開國皇帝司馬懿都對他如此敬重,至死之時尚有他的夢魘。
相比之下,賈充則是完全背離了家學和名節的無賴之徒。他先是勾結成濟刺殺了自己的君主曹髦,動搖了曹魏王朝的根基。後又擁戴司馬昭,成為推手,使曹魏王朝徹底滅亡。哪怕曹魏覆滅後,他仍不知悔改,在新朝當權。他妄加猜忌,連累皇太子司馬伷遭廷杖而亡,更導緻晉室八王之亂,使晉朝陷入分裂和紛争之中。
若論品德操守,父慈子不孝,賈充簡直是賈逵的恥辱。這對父子的分路揚镳,概莫能外。賈逵是真正的士大夫,一生矢言貫徹儒家忠君愛國的精神。而賈充則完全是一個權臣奸佞,唯恐不夠阿谀逢迎。試想如果賈逵知曉賈充的種種罪行,定然痛心疾首,對這個背叛家學的兒子徹底失望透頂。
賈充在曹魏滅亡後并未知罪悔改,反而更加肆無忌憚地縱橫朝野,幾乎成為晉朝統治的禍首。
其一,賈充擅權專利,惹怒晉武帝司馬炎。晉武帝即位之初,賈充便紛紛舉薦黨羽充斥朝堂,旁若無人。他屢次當面頂撞皇帝,诽謗宗室貴戚,導緻晉武帝暴怒,下令将他貶為民籍。賈充的女婿宋弼為他求情,晉武帝怒斥道:"若非宗親門閥,豈有不殺之理!"可見他早已惹怒君王,罪行難逃。
其二,賈充依仗宦官氣焰嚣張,晉室諸王忌憚之極。司馬炎駕崩後,宦官集團趁機挾持兒子司馬曜,擅自立儲。這引起晉室諸王的憤怒,紛紛反目成疙瘩。其中以湘東王司馬穆、宋王司馬邺、梁王司馬冏等八王最為堅決。他們聯合割據,對抗中央集權,進而引發了晉朝的八王之亂。而推手正是賈充之女賈南風,她矯诏生事,導緻兄弟阋牆内讧不止。
其三,八王之亂愈演愈烈,緻使晉朝六分天下。最終在賈南風的慫恿下,司馬邺放逐了司馬曜,另立司馬冏為惠帝。其後,司馬冏、湘東王司馬穆等八王黨相繼被誅,晉室内亂連綿不絕。這讓東晉中央政權漸漸衰微。加之外族入侵,導緻東晉國力漸趨式微,朝野分裂對立,終于分崩離析,形成後來"十六國"格局。
由此可見,賈充及其子孫确實是晉朝前途命運的罪魁禍首。若非其執迷不悟,晉朝或許能避免家國分崩離析的悲劇。這正應證了那句古訓:"一葷素不伐,終當殺身禍在。"父慈子孝,實為人倫之大綱;反之則禍害無窮,賈充及其後人便是活生生的反面教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