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本文摘自《定陶文史資料》第五輯(1987年),作者劉懷珍,原标題《我在西北軍的軍旅生活回憶》
圖文無關,僅作示意
沒有找到有關劉懷珍的公開資料,不過這是截止目前不多見的西北軍中下級軍官親曆自述資料之一。
正文
我出生在一個農民家庭,八歲時到成武縣城北宋莊外祖父家入國小讀書。1916年,當十三歲時,考入成武縣立高小,這期間,我初步受到了愛國主義教育,懂得了自鴉片戰争以後清帝和帝國主義訂立了許多喪權辱國的不平等條約,大陸的聲譽每況愈下。1919年我考入菏澤六中,但因家中經濟不濟,隻好失學。
1920年,我祖父托單縣羊肉湯館的經理袁思莊轉托朱五丹完生給曹锟的衛隊旅長時福勝(時曾是朱家佃戶)寫信,将我薦入北京陸軍中學學習。這個學校的學生,絕大多數是官衙子弟,待遇優厚。校長和老師都怕學生,因為萬一學生在他們老子面前說了壞話,會丢去飯碗的。我這個鄉下窮學生,更是處處受那些纨绔子弟的下眼看待,心裡很不是滋味。每到星期五,那些闊少爺都被家長用車接回城裡。酒樓飯館踏滿了他們的足迹,花街柳巷成了他們的娛樂場所。這樣的學校,能培養出挽救國家危亡的人才麼?我不願在那裡呆下去了。一天,我找到時旅長,向他申明我要退學。就這樣,在陸軍中學我前後共五十天,離開了這個學校。
在高小念書時,我就曾聽說過馮玉樣的軍隊紀律嚴明。從陸軍中學退學後,于1921年5月,我在北京南苑投入了馮玉祥的第八混成旅二團三營十一連四班當兵。當時的班長是趙書文,連長施積樞,營長馬士賓,團長席夜池,旅長李鳴鐘。
初入伍新兵,要受三個月的徒手訓練,每日上一點半的講堂,不識字的兵,還必須學會六百個生字,識字的兵,每人教五至十個不識字的兵。星期一三五講簡明軍紀,二四六講政治、國恥、和野外勤務,星期日清理室内外衛生,洗衣、掃廁、種菜。三個月後,發湖北造步槍一支,子彈200發,從此開始持槍訓練。持槍訓練的内容是:托槍、上下肩,站、跪、卧射擊、瞄三角、持槍跑步、實彈射擊等。戰鬥訓練有班、排、連、營、團戰鬥、檢閱使總署教育長到我連考查新兵訓練情況時,我受到通令嘉獎、獎品有書籍、鞋襪、衣服和50元獎金。新兵還要加練機械體操如木馬、攔阻、大雙杠、平台浪木、撐竽跳高、跳遠、單人頂架、鐵杠子、刺槍、打拳、兩千米賽跑、略圖競賽等,我因練大鐵杠子時,未用黃香擦手,手滑了,小腿摔傷,送到本旅醫院治療。該醫院有個醫生,名叫陳義厚,閑談時,談到了家鄉,得知他是山東成武人,在成武縣立高小一班畢業,我是五班畢業,因是同學同鄉,倍顯親熱,他說他菏澤六中畢業後,團受後娘虐待,脫離家庭,外出工作。他聽了我放棄陸軍中學,參加馮玉祥部當兵的經過以後,很同情我。每天換藥時,都與我談話,他鼓勵我,參加愛國行動,努力學好本領,為拯救匡家危亡出力。陳義厚的談話我銘記肺腑,對我以後的人生,起到了很好的作用。
1923年元月我被選到本旅手槍隊二班當兵,經常練習手槍射擊、劈刀、打拳,每星期天早晨跑北京城内氈壇寺一次,四十華裡要求一個半小時到達。跑時要帶全副武裝(手槍、馬槍、佛郎甯各一支、大刀一把、水壺飯盒、五百粒子彈)和鞋襪、大衣等,負重七十二斤,我每次跑到氈壇寺都要暈倒。隊長谷良玉看我身體太弱,建議另調工作,旅長叫我當錄事,我說累死也不當軍佐。後來旅長叫我跑假山鍛煉身體,我立志苦練,一個月後,再同大家一起跑氈壇寺不再掉隊
了。
1924年秋,旅長李鳴鐘把我和手槍隊的朱啟明、杜友頂、程克仁四人召集到旅部說:孫中山先生訓示和馮玉祥将軍指令,讓我旅派人去皇宮院,名為保護實是監視宣統、旅部挑選你們四人,去完成這個任務。又說、咱旅的第一團團長張為重帶隊住氈壇寺、宮院周圍有咱們的崗哨。進了春華門到養心殿,就見到宣統了。見宣統後,就說:“我們是奉馮将軍的指令前來保護皇上”,這時宣統對咱可能有疑心,因為,他的禦林崗哨完全換成咱的崗哨。雖然懷疑也無可奈何,
我們要謹防他自殺,每次吃飯都要檢驗,每人發一銀牌,在飯萊内試毒。對宣統談話要和氣,不要讓他看出對他監督。電話已通知張團長,你們去吧!我們四人到了宮院養心殿,由值班太監報告宣統,宣統随即接見了我們,我們四人向他施以軍禮說:“我們奉馮将軍之命,前來保護皇上,不要見外,我們四人,從今天起,時刻不離皇上左右,和值班太監一樣。”宣統說很好,并喚出他的婉娘娘和文妃相見。坐下後,宣統問了馮将軍的一些日常生活,随即告退,去了東閣(又名東宮),我們也随之到了東宮,宣統進裡間,我們在外間坐下。我們對總管太監說:“你們用四名太監和我四人一塊值班,你們在裡間,我們在外間,不論晝夜,兩人值班、兩人休息。”
由于我們寸步不離宣統,對他在宮中的生活了解頗多。宣統和他的娘娘文妃都是同桌吃飯、他(她)們在裡間,我們在外間。開飯時,數名太監拉開桌凳,擡來四個飯盒,打開盒蓋以後,我們用銀牌将菜飯一一驗過,擡到裡面兩盒,宣統和婉娘娘文妃用,留在外面兩盒,我們吃。有一次,我們問禦廚官菜的名稱,他說:“今天一盤是燕窩鴨肉炖豆腐,一盤蔥椒羊肉,一盤是竹筍炒雞絲面筋,一盤是雞絲肉絲奶油炖白菜。一大盤豬油酥火燒、一大盤三鮮水餃,還有十幾樣小菜。”我們又問他,每天開幾桌。他說:“過去開三十多桌,現在開十四桌,你們來了,增加一桌,十五桌,至于說為什麼吃飯的人少了?那因為皇上退位後,超過十七歲的宮娥采女都遣返原籍去了。現在還剩下六十多人。據禦廚估計,宣統吃飯每年得用九十萬兩銀子。
宣統和他的娘娘、文妃,穿的都是明黃色旗袍,褲子、靴子都是上等綢緞,被子也都是明黃色的。宮娥采女穿的也是綢緞長袍,五天換一次。單、夾、棉、皮,一年四季,每人得換新衣七十多件,全是上等織品。僅皮衣一項,宣統和他的娘娘、文妃就有猞鼠、銀狐、猞猁、艾葉豹、黑狐、水貂、青貂、紫貂等十餘種。據成衣太監說,每年穿衣約需用銀七十萬兩。
:宣統和娘娘文妃每天所用的修飾品,據宮中知情人說,每年也要花費三四十萬兩銀子,頭上用的生發油、丁香油、桂花油、薔薇油,臉上搽的脂粉、香膏、雪花膏,身上用的花露水、香水粉、百花香液等都是名貴的東西。
以上各項生活用品,每年就要耗費二百萬兩左右的銀子。是以說“皇帝一頓飯,窮人一年糧”一點也不誇張。一個退位的皇帝,還這樣奢侈,馮玉祥将軍,把他趕出宮院以蘇(纾)民困,完全應該。
我們四人,在宮中住了四十天,接到張團長指令,把監視宣統的任務,交給胡建坤連長,我們見了胡連長,作了交待,聽胡連長說,這就讓宣統出宮,去萬壽山行宮準許宣統用四輛汽車運他的東西,二十四小時後,不準再運。準他帶太監八名,其餘人員另行安排。
我們四人向宣統辭行,回到旅裡,向旅長回報了監視宣統的經過,旅長表揚了我們,準許休假三天,每人賞洋五十元。
1924年底,馮檢閱使調為西北督辦,由一師三旅編為六個師、三個獨立旅、一個手槍旅,我旅旅長升為第六師師長。熱察綏三特别區歸督辦上司,北京仍有馮部鎮守,不久,六師師長李鳴鐘調任綏遠督統,我被編到督統署憲兵連當班長,學習憲兵守則,每星期輪流由標頭到北京西直門押票車一次,每日在綏遠新舊兩城查街一次。在綏遠數月中發現當地有一賽足惡習,中青年婦女每到正月十五都坐在大街上,把腳伸出來,比比誰的腳小,由當地首士先生評選出等級,對小腳婦女表彰,由于這個惡習,女孩自幼飽受纏足之苦,我們将這些情況向李督統做了回報,他立即下令禁止了這種風俗,從此女孩不再受折骨之苦。
1925年2月,我調到工兵營三連任排長,六月間,我部和東北軍張學良部在張家口聯合開運動會,我在這次運動會比賽中奪取了兩千米競走、徒手跳遠、橫跑木馬、反正把車輪、階梯雲梯等十三項冠軍,受到我軍通令嘉獎,記名遇缺即升。
有一天,師參謀長石敬亭派我幫助軍需處訂做一萬雙棉鞋,我們就到了北京,住在旗花門外雙并合鞋莊催辦。這天,我到大街上去買東西,偶然巧遇陳義厚,我百感交集,緊握着他的手說:你給我治好傷後,怎麼再見不到你了呢?他說:這裡不是談話之處。他領我到一家飯館的小樓上,以叙别情。他語重心長的說:你當了排長也是個尉官了,但是要儉樸,不要腐化,要有國家思想。并囑咐我,今後見了共産黨方面的人員,在蒙難時,得救就救,得保就保。你們有兵權時,我來幫助你鬧革命,你要有剛強的意志,舍身救國的毅力……
……·。我表示堅決聽他的話,并當面交給他三十元暫用,陳義厚堅決不受。說每月有五元錢就夠用的了,讓我每月十五從部隊給他寄五元錢,别後,我按他寫的位址每月寄去五元,可三個月後,他來信說,不要再寄了,他要到别處去,從此,我們二人就失去了聯系。但我對陳義厚的卓識遠見和對我的諄諄教誨,卻永遠不會忘記。
1924年九月間,我營一連連長在雁門關與閻錫山作戰時臨陣脫逃,被撒職查辦,我升一連連長,師長換安德樹,某日,師長指令我連由標頭向五原修路。施工時斬荊棘割毛草築路基,夜宿黃河邊。每天早晨登梯測量,遠望大西北,除山坳裡有少數人家的炊煙和黃河中偶有帆船通過外,沒見過人家,我編成七律一首:荒原無際少行人,黃河泊船是近鄰。明晨不知舟何往,隻見高飛雁一群。
由于工兵營随時運料架橋,加上兵士們的艱苦奮鬥,很快修通了“包五”路。剛完成任務,又接到師的通知,令我連從黃楊木頭經臨河、三盛公、銀川、向石嘴山修路。經過半年的努力,又完成了任務。修路任務完成後,奉命回標頭。這時西北邊防軍已改為國民革命軍第二集團軍,擴編為二十個師,将甘、陝、豫三省劃歸馮玉祥管轄,熱察綏三特别區和北京、由馮指定人鎮守,馮命宋哲元為河北省主席,鎮守北京,李鳴鐘督統兼西北督辦,張之江為察哈爾督統,鹿鐘騰為熱河督統,劉郁芬為甘肅省主席,率田金凱騎兵師日夜兼程接收蘭州,不幾天,馮部除留少數部隊外,全沿已修公路向西出發。這時,反對孫中山的北方軍隊還很多,山西的閻錫山,甯夏的馬洪奎、陝西的劉振華等都是。劉郁芬接收蘭州後,即被馬洪奎包圍,馮總司令急令鄭大章騎兵,馳赴解圍,并将甯夏占據,我軍先頭部隊到達三盛公時,即遭弓富魁的一個團阻擊,經激戰兩小時,将這一團解除武裝、俘敵八百多名。石友三師長将俘虜趕到三盛公寨壕内,将他們用機槍絞殺。我看中國人殘殺中國人,于心不忍,偷偷放了三百多名。馮總司令得知殺害俘虜消息後,急令部隊,不準殺害俘虜。這個指令既挽救了以後俘虜的命運,也赦免了我私放俘虜的罪名。我軍到甯夏平涼休整了半個月,繼續向三關口推進,三關口有百裡的狹道,是入甘的險要關口,北宋時大将楊景曾在此設防把守,關口裡路南山坡上有楊六郎的廟和塑像。廟的南邊就是花果山和水簾洞。據土人講,昔日孫悟空就在洞裡修真養性,因:大鬧天宮,被佛祖壓在五行山下,後被唐僧收為徒弟,去西天取經,入了正果。我營在宿營地接到指令,要掩護炮兵。這個炮旅有六門重炮、八門野炮,每日行程不足六十裡。到了甘肅的荊川縣,有十五裡山路,炮兵不易通過,營長高群英決定:兩門炮的騾子拉一門炮,再用兩連兵力,持長麻繩往山上拉。下山時卸去騾子、兩連人用繩留住往下放,一天隻能運一門炮。我前進部隊,已與劉振華阻擊部隊發生激烈戰鬥,前方催炮急如星火,我們就日夜運炮和炮彈,終于把十四門炮全運到前線,擺在有效射程陣地。炮聲隆隆,震撼山谷,我軍戰士勇猛殺敵,終将劉振華部隊擊潰,我軍留部分軍隊在陝西辦理善後,其餘部隊繼續追趕敵軍。馮總司令命劉汝明為陝西省主席,隊伍歸總參謀長石敬亭指揮。石敬亭率部追至黑水關,将劉振華部隊全部繳械。打垮劉振華後,我軍進入河南,在河南的荥陽與靳雲鵬的軍隊發生遭遇戰,靳軍且戰且退,随之放棄鄭州。但是靳雲鵬用間(堅)壁清野之策,使我軍進入鄭州後,缺糧缺草,石總指揮下令,凍死不入民房,餓死不奪民食。在這困難時期,北京宋哲元主席,從京漢路運來糧米彈藥,我軍士氣大振,各部備足糧米彈藥,分兵三路響開封推進,在開封以西地區,激戰兩晝夜,靳軍不支,遂放棄開封,向西華高水臨彰各縣潰退,我軍追至項城以西,降敵一萬五千人,繳獲武器彈藥很多。
不久,我調任本師十七旅一團二營營付,這時駐徐州的野心家孫傳芳,勾結駐防魯西南的姜明玉,侵犯河南,石敬亭命石友三率部從隴海路南東進,第三軍孫良誠從隴海路北東進,阻擊孫傳芳西犯,第六軍韓複架沿黃河故道向姜明玉阻擊,軍行至黃河故道北岸高堤圈與姜發生激烈戰鬥。姜轉攻為守,退回曹縣堅守,孫傳芳與姜明玉隔斷聯系。孫傳芳也退回九裡山、卧牛山據險頑抗。我軍追至卧牛山,為争奪有利地形,進行白刃戰,雙方傷亡嚴重,軍長的手槍營長梁方起陣亡,營付胡協玉受傷。當時我營在牛堤圈車站,正掩護接濟車,忽接到軍的指令,令我到卧牛山前沿陣地率手槍營,當督戰隊長。陣地那裡戰鬥激烈,就急帶手槍營馳援。時值風雪交夾,彈落如雨,我在陣地上,一手持戰刀,一手持手槍,連續督戰五晝夜,終于将孫傳芳的軍隊擊潰在卧牛山和九裡山上。
以上各次戰鬥的勝利,都是馮總司令在南苑艱苦練兵、嚴格要求、不斷提高軍隊素質的結果。在南苑時,每逢風雪之夜,大雨之日,軍隊就要練習雪戰、雨戰,是以,我們能在連續的風雨交夾中打垮了孫傳芳,并且越戰越強。
孫傳芳被打垮後,馮總司令通令全軍營付到洛陽學習,每人發給學費五十元。當時第二集團軍在洛陽成立了高等軍事學校、騎炮機辎學校、尉級幹部學校、初級軍士學校等四處學校,我報到後,訓練總督石敬亭命我入高等軍事學校。開學後考試,我取得甲等第一名,榜示三天後,石總監又令我到騎炮機辎學校任教育主任兼大隊付,駐防洛陽的李繼成任大隊長。我報告說:我是步兵出身,不懂特種兵種,況我又在求學期間,請總監收回指命。石總監說:現在咱各種教程書都有,每天選好标題,印成冊子,發給學員作為講課村料就行了。每天早操,你和大隊長到操場,實施訓練,用五六個小時上課。我的德制自行車,給你騎去,每逢辎炮操場大典時,你可騎上,以免操場大跑不過來,現在日本不斷向我挑釁,我們要練好兵,準備對外。聽了石總監教導,激起我豪情滿懷,我挺起身說,如果我不勝任時,還請調換。自任職後,我夜以繼日的工作,決心完成訓練任務。春節時放假三天,我準備總結經驗,呈報總監部。有一天,韓校長對我說:“你到靈寶縣,把總部發給咱的四百匹馬領來,帶上錄士二名,把馬冊造好。”我說:“校裡有服務付宮,何不叫他們去領?”韓校長說:“總部訓示叫你去領,在四百匹裡,任你挑選四匹,俟你當營長時騎用”。聽了之後我很感動,随說,多謝總監和校長對我的關懷和照顧。在三天 的假期内,我将馬領回,并從中選了白馬一一匹、紅馬一匹、黃馬兩匹,不幾天,韓校長調六十一師任師長,我随着去當營長。共成立十八個營,分撥在豫東八縣、豫南十縣去進行征兵。我被分到虞城,臨行時,師訓示我說:“虞城縣小,人口不足十萬,東靠安徽,北靠山東,每年青紗帳起,土匪出沒無常,劣紳勢力很大,稍不慎重,他們便結夥上告,征五百名兵,不無困難,要多想辦法,師部住高郵,有困難,及時聯系。”
到虞城後,先讓田縣長介紹情況,該縣五個區,東、南、北、中四個區問題不大,唯西區區長胡三吉,仰仗二女婿是省民政廳長,在本縣是一惡霸。我們這次征兵是主要任務,打擊土豪劣紳也責無旁貸,胡三吉就是打擊對象。
在第一次征兵會上,我講了新兵條件和征兵辦法,區長們都表态,堅決完成任務,唯有胡三吉一言不發。該送兵的時期到了,其他四個區各送來新兵五十名,西區一個兵也沒送來。對檢驗合格的新兵,每人照一半身像片,令其回家,聽候通知。第二次會議,胡三吉稱病未到,派其子參加,但仍沒送兵。我随派連長一名、排長三名,換便衣去城西胡莊調查胡三吉的行動。他們回來說,胡三吉躲到親戚家去了,我們随将胡的兒子扣留。并帶排長二名,騎警四人到商邱北劉口胡三吉的女兒家,找到胡三吉。請他回區征兵,他隻好跟我們回區。我對他說,其他四區新兵已征齊,我們特來你區幫助工作,胡說:“你不叫買兵,我無法去征,你應向縣要兵,不要直接向區要兵。”我說:“征兵有省府公文,有師的指令,經縣研究完全合乎手續,外區都完成任務,你一兵不征,并裝病逃避,還歪曲理由,實屬惡霸,罪有應得”。随令随員,把胡三吉綁上,送縣管押,我随到師部,将情況報告師長,師長指令将胡押來。我回到縣,把師長的意見告訴田縣長,田縣長表示,對胡應從嚴處理,我們便與胡三吉帶上刑具,在大街上示衆。
隔日,胡三吉的大女婿,商會會長宋兆坤拿出一萬元給他嶽父贖罪,我對田縣長說,這項款子暫交金庫代存。我又向宋兆師說,你們有錢有勢的人能拿錢贖罪,我不能貪贓賣法,這錢如何處理,還要聽省或師的意見。我們走後,你若硬從田縣長處取走錢,是要犯搶劫金庫罪的。
我們把胡三吉送到師部關押,對胡三吉的兒子說:限你十天送齊新兵,否則,你和你父一樣處理。結果,西區不到十天就把新兵送齊了,五百名新兵,兩月完成任務,我和田縣長開會總結了征兵經驗,勉勵了四個區長,警告了土豪劣紳,我們辭别了田縣長回師。
各縣新兵到齊後,師長召開會議,做了征兵總結,他說:“劉營長在虞城征兵,表現很好,他除了與各區研究征兵辦法外,每天還和連排長訓練新兵,甚至帶領連排長割草喂馬,把節省的草料錢給大家改善生活;他還不避權威,打擊了土豪惡霸,使地方土豪劣紳喪膽;見财不貪,賄款入庫,處理得當;功不獨居,完成征兵任務。我師陳給劉營長嘉獎外,還準備向馮總司令請獎。”總結會上,還批評了三、四個出問題的縣,師長又從征兵結餘的款項中,獎我八百三十七元。散會後,高主任催我把錢領出。我将此款按級分給連、排司務長、傳達兵等三百元,給全營新兵做衣服用去三百元,下餘二百元,奉師長指令,寄家養母。
征兵任務完成後,第二集團軍總司令部通令全軍表揚了我,并獎我镔鋼電鍍刀一把,佛郎甯小手槍一支,瑞士夜光手表一個,楚桃根雨衣一身,深腰皮靴一雙、獎令一紙。
1925年七月間,河南省鹿邑縣地方兵團團長王振義和他的需官何勵,因A錢腐化,撤職查處,我奉命去鹿邑縣當團長,接任後,知有兩營步兵1300名,一營騎兵702名,能騎的馬四百五十匹,濫竽充數的馬二百匹。這二百匹馬全是私馬公喂,白浪費錢糧。我随即呈報上級,着手整編。本着甯缺勿濫的精神,不論官兵、閑雜人員,凡老弱不堪的都應裁減。步兵裁掉四百名,騎兵裁掉三百名。前任王團長的親族驅除出團,請求韓司令暫撥手槍一排,作暫時自衛,并出布告,凡是前任團長違法亂紀、擾害百姓的不法行為,可據實控告。布告後一個月内接到訴呈一千多張,被告人除王振義、何勵外,還有張鐵林、謝華遠、徐彥農、韓恒卿、王覺仁、劉甫連等,這後六名劣紳,都占有千畝以上土地,還開有許多商店。我以請客為名,将他們拘留,清理他們的賬目,經過清算,算出他們八人共糜濫公款三百多萬元,我連人帶賬和訴呈送給省府處理。何勵華、王振義二人,經韓多鋒司令準許就地執法,其餘六人待省府查清懲處。
由于以上八人,霸占縣權,無惡不作,激起民變,加入白槍會,在鹿邑、毫縣、太和三縣交果處,拉起造反旗幟,約有萬人。我以正義,公布了八人罪狀,鹿邑群眾放下了造反旗幟,投入耕種,形勢好轉。唯有毫、太兩縣邊境會門集結不散,他們對該兩縣官吏劣紳,還有宿怨。這時安徽省府派人到河南省府商議,如何消滅白槍會頭子張瘋子問題。省府命我與駐毫縣騎兵師長馬及第會商,我到毫縣北關新華旅館同馬師長商讨的辦法是:兩方各印五百面白旗,沒問題的村莊插上白旗,凡插白旗的不準進村、嚴守規定,還規定了聯系暗号,以免發生誤會。九月廿六日早六點,我按規定進駐白馬驿一帶。誰知馬及第已在早四點,放火焚燒了毫、太邊境的八十多個村莊,攜老抱幼的群眾驚慌萬狀,紛紛向鹿邑逃來。我急令騎兵五十名,各持白旗,沿鹿邑邊境插去,并通知各村長,對毫縣逃來的群眾,妥善安置。我急忙向馬及第寫信,質問他為什麼不遵守協定,良莠不分,焚燒村莊!馬及第也沒回信,就将騎兵撤回毫縣去了。我随将白馬驿一帶村莊的莊長,集合起來,講明情況,在那裡駐防三天後回縣,把事情的經過,如實的向省府和師部寫了報告。
1926年春,白馬驿一帶村莊和毫、太邊境一些村莊的群眾推選代表,來我團慰問,帶來果品五十合,可是,打開一看,内裝銀元。我說:“你們用果合裝銀元送禮,這是駭人聽聞的,我們向你們的村莊插旗子,使之未遭洗劫,這是我們應盡的責任,談不到有恩于你們,這種巨款,我不能收,民脂民膏來填我的腰包,我不能領情,尤其是毫太兩縣的先生們,也随着我縣的先生送禮,實叫我羞愧難言,你們那裡的一些村莊所遭的災禍,誰去挽回呢?你們把錢帶回去,救濟那些因遭災難蓋不起房子吃不飽飯的群眾吧!鹿邑的父老兄弟,要把錢原封不動的退給戶主,不準有私心雜念,借故挪用。我又說,大家到來,我們軍民聯歡一次也是好事,希望今後共同努力,搞好 地方治安。處理這件事時,我村跟我當兵的李福林、高興奎、李得卿、劉保軍、劉冠軍、劉冠玉都勸我把錢收下,我拒絕了他們的建議,堅決不收。在鹿邑駐防時,除整訓部隊外,還用個人所得制造馬套馬夾闆數百付,連馬帶套具幫助當地農民耕作,不受群眾招待,以達軍民團結之目的。
以上這些行動,都是與陳義厚同學影響分不開的。
1926年江蘇的孫傳芳東山再起,通電吳佩俘出山,吳佩俘聯絡舊部,并勾結奉軍,從南北兩面夾擊國民軍。當時我接到指令,在鹿邑要堅持鬥争,萬一堅持不下去時,可将部隊交給地方,或解散隐蔽,個人可以脫離。俟反攻時,再配合行動,不日馬及第帶三團騎兵攻我,在交戰中雖取得不少勝利,但由于孤軍無援,很難堅持持久,戰争教程上說:“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在這種不利的形勢下,又得知馮總司令在潼關已通電下野,韓複集已經投降,并當了山東省主席,危急關頭,南不知毛主席在井崗山鬥争的消息,北不知陳義厚在那裡,徘徊良久,隻好下決心把部隊交給地方柳營長,自己離隊回家。
一九三七年農曆正月十九日,為尋找陳義厚去北京,但是,凡過去陳義後在京存身地點一一問過,都不知他的去向,這時日本侵華消息日益緊張,我認為蔣介石仰仗外援,造成内戰,烽火十年,民不聊生。我青年時代一心參軍,也是為國家免受奇恥大辱,現在日本來犯,正是我舍身救國之日也,我堅決投入華北委員長宋哲元部隊抗日,宋雖系馮的舊部但我與宋素不相識,聞當地人說:“宋每星期日早六點去南苑閱兵訓話,于是我就在一個星期日的早四點到大紅門,攔車投軍,當時宋的衛兵見我站路的中心,跳下車來,團團将我圍着,數支手槍指向我身,問我是幹什麼的,我說見委員長,衛兵将我全身檢查後見宋,宋問攔車為何,我說投軍抗日,宋問我的名字,我報名劉懷珍,宋說這名很熟,我說在馮總司令部隊由當兵到當團長,受過馮的三次獎勵。宋面有悅色,随由衣袋裡取出紙本一個,寫了便條交給我,說:“你持這條,批給你學費每月八十元,去到軍官一隊受訓,去南苑見一隊隊長王懷珍,教他領你到龐校長那裡留名入冊”。并問我怎樣來的,我說步行到此,宋讓我坐車同去南苑,我到南苑驗武廳下車,我向宋敬禮,宋說你去就行了,我在操場見着王隊長,他是我的老上級,一見就認識,他說你去第五營房,我收操。王隊長收操到室内說:“在河南省我離開十七旅不覺十多年了,現在本隊當将官隊長”。我說自十七旅當營付去洛陽入學就離開了旅興,現在十二年了,早知道老長官在這裡,我就提前來探望旅長了,王說你怎麼見的委員長?我說今早上在大紅門攔車見的。王說你這樣攔車可有點危險,我将宋的條子交給王看,王閱後說,軍官一隊皆是将官,劉懷珍你過去當團長應當在校官隊,況每月八十元超過将官隊學員。我說:“隊長領我見龐校長,商議對我的安排,學費過多可以照減,我不是為錢而來,日本對大陸到處挑釁,形勢日益緊張,軍人應當舍身救國豈能在乎職薪高低呢?我在一九二七年退職,在家十年,這次我能參加二十九軍準備抗日,這是第一的榮幸”。王隊長聽到我的陳述,喜形于色,說我們吃完飯領你去見校長。飯後我随王隊長到校長辦公室内,龐校長說:“坐下,今天在操場驗武廳,委員長介紹了你攔車經過,你在我軍事迹我了解大部分,因我在馮總司令部當參謀處長時,你的第三次獎令還是我簽發的,這次你攔車投軍,是你愛國的精神,委員長準許你在軍校一隊求學,給他們當過師旅長的人作個思想标兵,鼓勵他們意志”。王隊長将我向他的陳述,又與龐校長介紹,龐校長眉飛色舞,高興已極說:“劉懷珍你的學費是委員長親自準許的,任何人不能減少”。遂通知書記注冊,我從即日起在軍官一隊開始受訓。
我自加入南苑軍校後,一切生活重新作起。我放棄軍伍生活已經十年,以前所會,現在己不會了,加之身體已笨,必須重新學習。我每日早起把地段酒掃,出操時首先站隊,開飯時十有九次是我個人去領,我除每日出操上講堂外,都是自己督催自己日夜學習,訂了上海大公報和天津新聞報,抽暇閱讀,增長個人知識,凡有不懂的字句,向文化較高的求問,尤其是器械體操日夜苦練,我認為沒有健全的身體怎能殺敵?宋委員長叫我作全隊的标兵,凡隊中一切雜事我首先帶頭,全隊當過軍官的學員皆歡喜向我接近,我誠懇地向他們緻敬意,我這樣不僅得到身心的補助還得到知識的進展。
誰料在七月四日,駐防蘆溝橋吉星文團長上司部隊夜間演習,隊尾火房兵,擡着行軍鍋距隊較遠,被日本鬼子兵活埋三名。發覺後,
吉團長怒氣沖天,派一連兵力追趕日本小隊,到西紅門附近,将日本小隊完全消滅,引起戰鬥,七月五日早四點,日本用一個連兵力襲擊蘆溝橋,吉團長親率部隊,将日本襲擊部隊消滅,在這次奸滅戰中,吉團長肩部受傷,宋委員長急調吉團長回北平,另換一團守蘆溝橋。
吉星文團長寫報告說:“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團損失一連請補充一連,損失一營補充一營,蘆溝橋在吉星文在,蘆溝橋失吉星文亡”。吉團長具有這樣的戰鬥精神,宋看大戰難免,緊急布防,吉鴻昌師長守天津,趙登禹師長守團合,佟麟閣付委員長守南苑,馮治安師長守北平,宋委員長攜同龐丙章師和他的衛隊旅為總預備隊,一方面電告蔣介石,另一方面要求山東韓複集出兵援助。蔣介石不僅不發兵增援,反責宋哲元招惹國禍。山東的韓複集保守實力,一兵不發。七月七日日本用炮艦飛機轟炸我天津大沽口,掩護日寇登陸,吉鴻昌師長除在天津巷戰外,親身率領部隊到大沽口海巷,同登陸日寇肉搏,日寇陸空配合,接着來攻我北平外圍南苑,南苑防守工事很堅固,外圍營牆高四米,牆底厚十米,上寬六米,完全是挖的單人掩體。外壕寬八米,深度四米,在七月七日拂曉四點半鐘,日本用三小分隊飛機來轟炸我們南苑營房,燃燒彈、煙幕彈,火光四起,首先給我們個威脅,我們大聲呼口号,給守天津為國殉難将士報仇,我們的戰士士氣很高,用機槍向敵機掃射,緊接着敵人猛撲我們外壕,我們用機槍、步槍、手榴彈向敵群猛烈射擊和擲炸,激戰兩點多鐘敵人後退。每隔十五分鐘,敵人飛機九架圍繞我營牆轟炸一次,我用高射機槍掃射敵機,敵機不敢低空轟炸,我看出敵機飛來,外圍敵人後撤,敵機飛去,外圍敵人猛烈攻擊,我向左右戰友說:“我在敵人後撤時跳出牆去殺日本小鬼兵,我回來時請将子彈袋續下将我拉上牆來”。我訂的殺敵計劃,乘敵人後撤時我跳出營牆十多次,殺死殺傷敵人約計數十名,敵人數次攻擊均被擊退,遺留屍體已将外境填平。我們正在浴血戰鬥中,我們隊長王懷珍傳來宋委員長指令,我軍校和部隊一律撤到人民大會場西北山地,在我們撤退時,得知我們付委員長佟麟閣在驗武廳與日寇肉将身亡,并見到營市街上赤身露體青年婦女被已寇輪奸後用刺刀從小便挑開,流血滿地而死,街上婦女屍體就有二三十個,學員向隊長要求回身殺敵報仇,隊長說前去不過十裡就有殺敵機會,我軍校撤退到西紅門與日寇外圍流動哨發生白刃戰,我們學員對敵懷恨極深,不到二十分鐘将敵流動哨完全消滅在西紅門,約計二百名。戰鬥結束後,龐校長叫我帶領軍士隊由左側渡永定河向人民大會場西山撤退,我們向西南行軍約計七十裡,天已到黃昏,将軍士隊停在代集空地,我向村内群衆說:“我們是南苑退出的軍士隊,他們過去都是高中畢業生,在南苑與日寇血拼了一天,請父老先生給我們做點飯吃”。地方群衆争先恐後,不到一小時送來白面單餅雞子和面條,我親身分給各班食用,軍士訓練隊晚飯後,我向代集百姓緻謝意,群衆都說二十九軍駐防京津多年,農民受到保護,恩願極多,現在日本侵大陸土、殺我人民,人人都有抗戰責任,一頓飯用不着感謝,我說還得請你們作向導,領部隊過永定河,群衆說去幾個人不成問題,請部隊休息一晚,明天渡河西去,我說指令如山倒軍機不能贻,代美村長源了兩名壯年作向導,絕們兩人說,永定河在集西不到半路,河面寬水淺,中遊深處隻有腰深,流速不快。我聞聽後分成二路隊形,跟随向導平安渡過永定河已是夜裡十二點鐘。我向兩位謝步,溯人辭去。軍訓隊在京漢路的瓦崗車站以東郊地露宿三個鐘頭,于拂曉仍然向大會場前進,誰料大會場被敵機轟炸,羅紫臣旅長殉職,我軍官團由京漢路兩側向涿縣集結,我校長左肢背受傷,仍令我率軍訓隊為左側衛,掩護向涿縣前進,我軍官團到涿縣後,接到宋的指令,軍官團去保定停止待命。這時得知徐水車站我一列傷兵車被敵機完全炸翻,鐵路炸壞,到夜間鐵路工兵将徐水車站修複,我軍官團登車南下,經過徐水車站,見到我傷兵列車在徐水站倒歪兩側,傷兵屍骨遍
地,令人怒發沖冠,我軍官團到達保定後,在郊外村莊休整。
軍官團正休整,龐校長令我去六名府,見丁專員領征兵檔案,分派我去南樂、清豐、濮陽、長垣、東明五縣征兵,宋福清、張振國、王清奎、王日、孫慶有為五縣征兵人員,指明我為五縣征兵主任,其他五人為付主任,并令我住南樂縣,集結五縣新兵,準備在南樂縣五化營訓練,以資補充各師損失兵額。我攜帶龐校長送與丁專員信件,到大名府見丁專員,辦好征兵檔案,我和五縣征兵人員去南樂縣,道經玉河,渡過玉河,河堤附近即是龍王廟集,正值集市,人煙稠密,什麼吃食都有,我們就在這裡吃飯,飯未吃完,人聲吵雜,一陣大亂,見玉河南約計七八百米處河水向東開口,水頭兩三丈高,數分鐘龍王廟街上水深齊腰,我緊急與賣吃食的算清帳目,在玉河内訂了船隻,叫船戶先把我們送到五化營,到五化營堤根,我把船價開清,上去堤坡進五化營北門,見街道整齊,商店林立,但都是門面半掩,人帶愁容,不用說,都是為了日本侵我京津懷憂國之心。我找着首士先生,請暫借個地點休息,他們領着把我們安排在學校。我問他們五化營有多少人口,他們說有九千多人,我問有住兵地方麼,他們說,古時候王晏章在這裡練過兵,故名五化營,村的東頭還有營房百多間,曆代修補,未至倒塌,後來在此辦學,每逢開群眾大會就在營房院裡集合,已成我們全村公議所。我說以後可能在這裡識練新兵,看環境怎樣,他們說,過去這裡是黃河故道,又名馬河,南樂北門就是馬河南堤。今年冀南漳河、清河到處決口,南樂、清豐、濮陽遍地汪洋,人民都受到嚴重水災,我說請生法送我們到南樂,他們說現在缺乏船隻,今天縣來人,是涉水來的,淺處齊腰,深處到胸,淺處多深處少,我們隻可綁筏送您。我說務于明早五點鐘送我們起身。他們辭去,給綁了兩個小筏,一隻大筏,我乘坐大筏從早五點鐘向南樂前進,小筏提前到縣,大筏行了一日,住宿在距縣四裡小範莊,早晨四點半縣來一小船接我。我見縣長就是丁專員侄兒丁守業,丁縣長的意見等水勢低落再進行征兵,說;“目下農民避水不知流落何地,莊村多數被水淹沒,無法辦公。現在南城牆和西城用麻袋裝上土堵着垛口,城内居民和工商業人口分班巡視日夜防守,現在征兵不好辦”!近聞我二十九軍仍在涿縣地區和日寇激烈戰鬥,蔣介石怒叱二十九軍招惹國禍,不顧國難,龐丙勳部按兵不動,山西閻錫山觀望不前,山東韓複集駐守黃河兩岸,一兵不發,使之痛心,前方急需補充兵源,怎麼辦?我又找縣長商議,我說:“水患雖寬,沒聽說淹傷多些人口,僅是物資的損失,日寇恃強,侵大陸土,殺我人民,他所仰仗的是飛機戰車,冀南遍池汪洋,戰車無用武之地,飛機投彈,入水頭效,這次玉河、清河、漳河決口,何嘗不是人民的保障”。我說出兩種征兵辦法,“一是從縣保安大隊選出一部分兵額,他們雖是地方兵團,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指令他們去前方抗戰也是義不容辭的。二是開倉救濟災民,由村長報名領糧,我們以大義動員,農民不乏有愛國者,報名者賞,俗言“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知恩者效命,況五化營有九千人口,準能完成任務。”我又作七律一首:“日寇恃強逞兇頑,侵我京津與中原,平沽屍骸沉遍野,上海吳淞骨成山,有志男女須奮起,大刀闊斧掃陣前,困難當頭那怕死,博得英名千古傳”。接着說:“空談抱負是無益的,不能救國,畏首畏尾是恐日病太甚,請縣長給準備船隻,送征兵人員去各縣,不僅南樂是這樣辦,而且各縣也是這辦”。我又将我攔車投軍和以上南苑作戰經過向丁縣長介紹,丁縣長肅然起敬,精神大振說:“船隻明早不誤,主任提出照辦。”我回到征兵處,向各征兵人員講明南樂征兵辦法,分派宋福清留南樂,張國去清豐,王清奎去濮陽,王日賡去長垣,孫慶有渡黃河到東明。分派已定,準備次晨五點出發,我向各縣征兵人員說:“到達地點務要生出各種辦法,達到我們的征兵目的,嚴禁抓兵,能在五日内送來新兵為盼,遇事不要呆闆,要靈活辦事,務望不要失掉馮玉祥總司令過去練兵紀律和愛國愛民為本的傳統。”各縣征兵人員出發後,我急向保定龐校長和大名丁專員報告,說明水災嚴重農村災民避水,多數流落外地,我和各縣商議辦法抽調保安大隊一部分馳赴前防補充兵額抗戰,是否适當?又說明五化營不宜練兵,原因是地勢過高,敵機偵察容易發現目标,請回示。即日得到龐校長和丁專員複示,前防作戰急需補充兵源,抽調地方兵團辦法很好,盡速辦理,酌留一部維持地方,五化營訓練停止。我接到回電後,要了一隻小船,親自到各縣辦理抽調地方兵團,清豐選了貳百名,濮陽選了叁百名,長垣貳百名,東明壹百名,南樂貳百名,共抽調壹千人送往大名。丁專員傳來指令,南五縣征兵人員到東明,由劉懷珍主任負責清理各縣征兵帳目後,去河南省鄭州車站二十九軍臨時辦公處,交待手續。還說前方部隊化整為零,打遊擊戰,大名專署準備轉移。我得指令後和丁縣長總結了南樂征兵賬目,通知各縣征兵人員到霸頭等齊,渡黃河到鄭州,人員集合後,王日赓要求回獲嘉縣他的家鄉,加入遊擊隊抗日,我許可他回家,我同孫慶有,宋福清、王清奎、張振國同到河南省鄭州車站二十九軍辦事處交待了帳目,我向張處長說,我回家利用人事關系,組織遊擊隊抗日,張處長準許我這樣做,于是,我又離開了二十九軍,回到家鄉,在家又參加了一些抗日活動。
編後話 劉懷珍先生系定陶縣冉固鎮天宮堂人,他1903年出生在一個農民家庭裡,由于家境貧寒,念完國小就失學了。然而,他在上學期間,曾受到“辛亥革命”和“五四運動”的影響,萌發了熱愛祖國的思想
這是他參加西北軍的基礎。他1938年二次離隊還籍。在十多年的軍隊生活中,他親身經曆了“直奉戰争”、“北京政變”、“七七事變”和與軍閥靳雲鵬、孫傳芳的戰争,飽受了戰争之苦,也做了一些有益于社會的事情。但由于曆史條件的局限,劉先生的軍旅生活曆程還是曲折的。我們從他的軍旅生活回憶中,可以了解到半封建半殖民地的中國社會的某些方面的情景。
這篇軍旅生活的回憶,涉及的事件頗多,但由于篇幅所限,整理時做了些删節,如與原意不符之處,請劉先生原諒。
(張占陶整理 )
資料來源:
《定陶文史資料》第五輯(1987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