霏霏细雨之后,飒飒秋风不期而至,带来了些许清凉的况味。我身穿藏蓝色长袖衫和浅蓝色牛仔裤,在大学校园里漫无目的地彳亍。偶尔可见几位学长学姐走过,他们或者步履匆匆,或者悠闲自在,脸上既洋溢着蓬勃的朝气,又书写着成熟的沉稳。
为期十天的军训,终于在九月十四日中午结束。家住上海本地的同学,一个个归心似箭。寝室顿时冷清下来。而我也终于可以静下心来,整理一下思绪,把那几日的生活细细地回味一遍。 小荷作文网 www.zww.cn
记得八月三十日那天,来时的路上,第一次乘坐动车,我兴奋得像一个小孩子,目不转睛地望着窗外,不停变换的景物令我应接不暇。父亲的童心也似乎被唤醒了,他开始陪我一起欣赏风景。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生长在北方小城市的我,第一次领略到“漠漠水田飞白鹭”的景象,第一次体会到“鸟儿是树的花朵”的韵致。景色似乎还未欣赏够,就到达了上海虹桥火车站。拥挤的人群和噪杂的声音让我晕头转向,不知所措。我忽然发觉,原来我是那样依赖父亲,如果没有他,我还不知道会慌乱成什么样子。
“鼻子下面不是长着嘴吗?”父亲微微笑着说,“办法总是比困难多。”他用生硬的普通话向过往的行人问路。办法总是比困难多,换乘地铁,乘坐出租,历经周折,最终在学校附近的一家宾馆安顿下来。初来乍到,眼前陌生的事物一时让我难以接受,内心像是被抽成了真空,没有着落。
晚上,我在忐忑不安的心情中睡去,昏昏沉沉中,迎来了八月三十一日的清晨。“感觉怎么样?”父亲关切地问。“还不错,挺新鲜的。”我轻描淡写地答道。
“去校园里转转吧,熟悉一下环境。”父亲陪我走进学校的大门。因为没有开学,周围一片寂静,只有鸟儿的歌声在回荡。学校坐落在不够繁华的郊区,也没有我想象中的贵族气质,却有着深厚的文化底蕴和郁郁的学习气息。环境更是赏心悦目,看,那一排排修剪整齐的灌木,那一棵棵浓绿的女贞树,那一簇簇凤尾兰和麦冬。这足矣。
办理完住宿手续,两只硕大的行李箱却令我十分为难,因为我一只也拎不动,而我的寝室在五楼。父亲没有一丝一毫的由于,他说:“你先看着另一只箱子,我把这一只扛上去。”说完,他搬起一只箱子,放在他并不厚实的肩膀上,一级一级地踏上了楼梯台阶。我在下面眼巴巴地盯着看,却无能为力。父亲的肩上承担着如此的重量,脚步却依然迅速,不一会儿,就是一个来回。他二话不说,又扛起另一只箱子,开始爬楼梯。我傻傻地跟在他的身后,竟理所当然地没有帮他。只听父亲打趣说:“我也就还能替你扛个箱子,等到你妹妹上大学的时候,只怕我已经老得扛不动了。”放下行李箱,父亲已是汗流浃背,气喘吁吁,但他没来得及休息,就急匆匆地去楼下超市买来了消毒液和清洁布,把我的床板、书桌和铁质扶手仔仔细细擦拭了一遍,我在一边想要帮忙,却只是忙中添乱。天黑了,父亲不放心让我一个人睡在寝室里,要求我回宾馆睡。躺在床上,我的心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踏实了许多。
九月一日上午,三个室友陆续到来。父亲忙得像团团转的陀螺,一面帮我整理物品,一面热情地用生硬的普通话与室友的家长交谈。我的心里涌动着说不出的滋味。我从小与母亲生活在一起,父亲为此一直内疚,觉得自己亏欠了我。这次,我到千里之外的上海读大学,他主动提出要亲自送我。看到我融入到崭新的生活环境中,他才会心安。
我不会在意白发爬上他的双鬓,亦不会在意岁月在他的脸上刻下痕迹,更不会责怪他在过去的十八年里对我疏于照顾。爱是我们之间剪不断的联系,它一直都存在。
九月二日吃过早饭后,父亲问我:“我走了你会失落吗?”刹那间,咸涩的泪就要涌上来,但我咬咬牙忍住了。我不想让离别成为一场注定要充斥着悲伤的仪式。“不。”我简短地回答。他向我挥挥手,转身离去,瘦削的背影是那样孤单,一点一点缩小,逐渐消失于前方。天空一片晴朗,偌大的上海,仿佛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不,从此以后,寝室就是我温暖的家,我和室友要互相关心,和睦相处,就像一家人一样。这也是父亲教导我的。
接下来,军训的紧密安排让我抽不开身,有时临睡前接到父亲的电话,听他叮嘱我应该每天吃鸡蛋吃水果喝牛奶,我也只是“嗯嗯啊啊”敷衍几句,过后便是深深的自责。晚上,拖着疲惫的身体爬上硬邦邦的床,我发现自己恢复了做梦的能力。家乡的青石板路和仿古建筑在梦境里如水墨淡彩画,耳边回响的声音似是父亲的呼唤:小淙,小淙。我不是不想家,更不是对亲情没有明确的概念。只是我明白,把那份思念的情愫暂时隐藏心底才能更好地适应新环境。我知道,必须好好照顾自己,才不会让他牵挂;我知道,为由全身心投入到忙碌的学习和生活中,才不会让他失望。
令我意想不到的是,学校的图书馆旁边竟然种植着几株桂花,那是父亲最喜欢的花。一阵甜中带酸的幽香飘来,沁人心脾。熟悉的味道,却是另外一种心境。此刻的我,终于长大。
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然而,爱有翅膀,可以飞越万水千山,抵达正确的地方,从来都不会偏离方向。父亲,远方的你还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