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行走江湖之人,或多或少都懂得一些障眼法,作为安身立命的基本。徽州的程子巨,少年时期也曾以江湖为家,后来上了年岁,才不得不落叶归根。在老家买房置地,自耕自足,只求与世无争,能够安享晚年。
有一天傍晚,忽然来了三个衣衫褴褛之人,他们貌似乞丐,但每人手里拿着的不是打狗棍,而是明晃晃的尖刀。
这三人,一个肚大腰圆,一个枯干瘦小,一个不胖不瘦,乡民全都不认得他们,见他们手里全都握着凶器,谁也不敢上前询问他们从何处而来,来此又为何事?
只见他们三个气势汹汹地迈着大步闯进程家,在天井当院站定之后,谁也不说话,相互使了个眼色,便把刀柄埋在土里。刀尖朝上,吐露寒光。
程子巨倚着门框,眯缝着眼,面对三个不速之客,脸上毫无惧色,好像早就预料到他们要来似的。
只见,其中那个瘦子袒腹向下一跃,小肚子一下抵在了刀尖上。那些追过来看热闹的乡民,一见这般情景,要么吓得嗷嗷乱叫,要么捂着眼不敢看。
“怎么不见血啊?”不知是谁叫唤了一声。呱噪声戛然而止,壮胆一看,可不是么,地上不见一滴血,趴在刀尖上的那人泰然自若,洋洋自得。
这时,那肚大腰圆的胖子忽地纵身一跃,稳稳地落在瘦子的后背上,高叫一声:“我可要踩了啊!”话音未落,竭力跺脚。就见趴在刀尖的瘦子脸色大变,随着一声凄厉惨叫,刀尖竟由他的脊背中穿透出来,顿时血流如注。乡民见此情景,免不了又是一阵骚乱。
“哈哈哈——”随着一阵浪笑,那个被利刃透身的瘦子竟轻松地站了起来,用力拔出尖刀,腹部不见丝毫的伤痕。刚刚还在地上蔓延流淌的鲜血,这时也已消失得一干二净。
老天爷,这是什么门道?大伙儿一时猜不透玄机,交头接耳,各抒己见,一个个此时此刻都变成了大明白。
“老少爷们儿,烦请上眼,看兄弟我的。”就听那不胖不瘦的小子高喝一声,将众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就见他先将手中的尖刀在空气中劈砍了几下,猛然“嗨”了一声,反手将尖刀一下扎入自己的嘴里,接着用力一拍刀柄,刀尖瞬间穿头而出。他围着场子转了一圈,用力将尖刀从嘴里拔出,既无血,亦无伤。
耍完了把戏之后,三人朝着倚着门框,看得津津有味的程子巨抱一抱拳。只听那胖子高声说道:“我们哥儿仨早就听说郭大爷是方圆百里之内头一号的大财主、大善人。今日我们兄弟三个特来给郭大爷助兴,还请郭大爷赏我们兄弟一口饭吃。”说罢,笑吟吟地用尖刀在腮帮子上来回剐蹭,以示威胁之意。
倘若只是管他们一餐饱饭,对于程家而言,不过是九牛之中拔一毛。实则真要将他们打发走,少了百两银子,绝不可能轻松打发。这三人在程家的院子里弄这些瘆人发毛的把戏,只为摆明讹诈意图,借势震慑主人。
“好说,好说。”程子巨手拈着花白胡须,哼哼一笑:“有一件事不知道三位听说过没有?”
“有事儿?”三人诧异,“烦请郭大爷直说。”
程子巨含笑说道:“老夫早年也曾在江湖上溜达过几年,又曾在山野异人那里学会了一点小小的把戏。既然三位也是同道之中,烦请三位看一看老夫的把戏如何。”
说着,程子巨随手将贴在门框上的春联撕下一块来,又用两只手胡乱撕了几下,碎纸纷纷落地。待他将留在手里的红纸亮给众人看时,方知他将红纸撕成了一只“红鹤”。只见他口中念念有词,忽地高叫一个“去”字,猛将大手一扬,纸鹤腾地飞起,竟在瞬息之间变为一只真正的白鹤,长啸一声,展翅高飞,在空中盘旋几圈之后,嗖地直冲云霄,不见了踪迹。
众人全都仰头看着,惊讶地嘴巴合不拢。谁也不曾想到,平日里和颜悦色,看似平常无奇的郭老头竟有这般好手段。
“快看,纸鹤还在郭大爷的手里。”随着一声咋呼,众人赶紧甩脸去看。可不是么,明明看着纸鹤变成白鹤飞入云霄,为何那张纸片又回到了他的二指之间?
众人无不称奇,那三个意图讹诈的小子这会儿也都泄了气,收起了先前的嚣张,换成垂头丧气的模样。
程子巨将纸片顺手一丢,面露微笑,一言不发地朝着那三人比划了几个手势。那三人登时变色,慌忙“回敬”几个手势后,朝着程子巨供一拱手,什么话也不说,臊眉耷眼地扭身就走,连头都不回。
等他们走远了,好事的人们围住程子巨,七嘴八舌地追问端倪。程子巨说:“江湖中的门道千变万化,但都离不开‘障眼法’三字。他们三个用的是障眼法,我用的也是障眼法。只不过我所用门道在他们之上,他们有自知之明,故而怯场,不敢造次。我又用江湖人才能看明白的手语跟他们交谈,他们一见我是同道中人,依照江湖规矩要给我几分面子,所以连口水都不喝就走了。”
人们一听这番话,争先央求程老先生传授几招。程子巨才不理会他们,倘若连阿猫阿狗都懂得了其中的窍门,那么“障眼法”也就没有什么神秘可言啰。
这段奇闻出自清朝光绪年间,是真是假,无从稽考,权且姑妄言之,姑妄听之,不必较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