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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啸海：神话
吴啸海是一个摒弃传统和知识的冒险家，他的作品总能让人们瞥见神圣的光晕，本次展览不仅仅是一次视觉的洗礼，在艺术家构建的感性经验和身临其境的绘画中，如在空旷的剧场之中的演绎，始终回旋着一种既原始又充满神性的声音，带领我们进入艺术家潜意识的途径。本次展览以“神话”入题，瓦格纳认为，神话不仅仅是故事，而是一个民族最深刻的价值观、恐惧和抱负的体现，它们提供了一种超越个别文化和历史时期限定的通用语言。在这种语境下，吴啸海的艺术成为神话的容器，他多元且纷繁的艺术世界成为了向我们传达深刻真理和唤起集体记忆的手段，是看似矛盾的两个对立面终将殊途同归，万物归一。
01神话与肉身
吴啸海的艺术是关乎肉身的，深深植根于物质，并与物质世界的原始能量产生共鸣。尼采曾将身体及其经历视为理解生命的基础。在《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中，尼采写道：“我完完全全是身体，此外无有，灵魂不过是身体上的某物的称呼。”吴啸海的艺术在潜意识中展现出这种对身体意识的探讨，通过发自内心的、有形的绘画语言进行描摹。在《原型与集体无意识》中，荣格提到：“原始意象或原型是一种形象……它在历史进程中不断重复出现，并出现在创造性幻想自由表达的地方”。集体无意识是超越文化和时间界限的原型符号和主题宝库。在吴啸海的作品中，这种对肉身的关注提示观者，绘画虽然是抽象的，但却植根于人类的身体经验。并且作品深入探讨了神话的个人主义维度，在其中突出的却是个体经历和对肉身的思考。与此同时，荣格将神话视为个人内心世界的反映，他认为神话作为普遍真理的象征性表达，为理解存在的奥秘和万物的相互联系提供了一个框架。 在《王》《Part》中，我们看到了混杂的关联性，在《韩愈抹月亮》《达达-达芬奇与达尔文》《爱情》中，我们看到了诗性的具象表达、时空的穿越、艺术史的杂糅，以及与画家玛格丽特无厘头的联想，这些作品中的要素如熵一般混杂，充满着某种神性的耦合，他在作品中数度强调神性在塑造社会身份和集体意识，神话和仪式的重要性，神性是个人与集体联系的一种手段，吴啸海的作品反映了这种社会学洞察力，描绘了与共同价值观和共同文化遗产产生共鸣的场景。
展览现场
同时，吴啸海警惕知识和现代性的宏大叙事，这也是艺术家强调肉身或个体经历的另一种展现。回到《Part》这件作品，同时还有《奇遇》《昨夜我在梦里见到了你》等，一如电影《红辣椒》当中盛大的视听感受所带来的兴奋体验，美术史中的经典场景，非但不“伟大”，反倒疯癫、戏谑、魔幻。这使人联想到让-弗朗索瓦·利奥塔在《后现代状况》的论调:“简化到极致，我将后现代定义为对元叙事的怀疑”。他的艺术观体现这种后现代主义式的质疑，这是有危险性的，甚至是对观看者经验的挑衅，质疑既定的真理，并试图探索其他认知方式。艺术家让我们重新思考我们与肉身的关系，并将其视为一种活生生的、呼吸的力量，继续塑造我们对自己、对生命和自我的理解。观众穿越展览时，就一如他们跨过一个隐喻性的门槛，进入一个阈限空间。于是，传统的边界在这里消失了，吴啸海通过整合传统神话符号与现代元素的作品捕捉了这一转变，在过去和现在之间架起了一座桥梁。 “我们必须心甘情愿放弃我们所计划的生活,才能迎来正在等待我们的生活”，在艺术家的观念里，个人的主观体验是理解真理的核心。
02 以神话的名义！总体剧场
瓦格纳主张将各种艺术形式综合成一个统一的整体，他将这一概念称为“Gesamtkunstwerk”（总体艺术作品）。他认为，音乐、戏剧和视觉艺术应该融合在一起，创造出一种全面的艺术体验。虽然吴啸海的展览主要集中在绘画上，但他的作品通过融入叙事、象征和情感共鸣的元素来反映这一理念。比如 “无题”这一系列，木炭纸上作品展示了艺术家在绘画中如何发挥视觉戏剧的作用，他有大量的这样的纸本，讲述了在多个维度中引人入胜的故事。构图的戏剧性和张力，明暗的大胆对比营造出运动感和紧张感，碎片化的视角和身临其境的叙事技巧，超现实主义对艺术家的影响，使之不仅仅局限于戏剧和绘画语言，也更阐明他对摄影图像现实主义的认同，镜头语言因其对时间、空间和叙事结构的操纵能力，对艺术家的创作产生了另一个至关重要的影响。在“神话”的概念中，电影图像和叙事反映和折射社会信仰和文化价值观。吴啸海启发观看者面对自己关于神性、个人主义和超验性的信仰或假设。他的作品成为电影画面的定格，在艺术媒介中创造出时间和空间的流动性，亦反映了人类经验的神话维度。
展览现场
在吴啸海的艺术中，神话是内省和文化批判的隐喻。他重新诠释一种被认为是先入为主的见解，质疑社会结构，设想集体和变革的新可能性。古代神话对艺术家具有吸引力，他的艺术与某种宗教观念不谋而合，二者的糅合便产生了这种新的可能性，法国哲学家加斯顿·巴赫拉德（Gaston Bachelard）在对空间诗学的探索中，使我们思考建筑形式和空间配置的心理和象征维度。在吴啸海2017年创作的系列作品“命”当中，我们得以洞见属于艺术家的“一个空间”，这打破了绘画对于维度探索的局限，吴啸海运用绘画、雕塑等多种媒介，展现了一个庞杂的系统、以及驾驭媒介的野心，在艺术家建造的乌托邦一般的世界中，艺术就像是包裹于这一球体表面的大气层，他似乎在以此呼应巴赫拉德（Bachelard）的概念，“房子是记忆、梦想和想象的储存库——一个内在和外在世界之间界限消解的神圣空间”。
03 神话的境界
在这次展览中，通过对吴啸海作品的一系列展示，使我不得不再次提及瓦格纳的断言，即“艺术应该追求神话的境界”。现代性的特点是一个持续的自我审视和重新定义的过程。在这种情况下，神话要素的使用可以被看作是一种反思行为，通过这种行为，艺术家回溯文化遗产，理解并掌握当下。在（逆）全球化局势的演变下，华裔艺术家也迫切需要书写属于自身文化背景的叙事、神话、符号以及背后所代表的文化遗产，这不失为一种叙事方式，可以将传统的、古典的融入当下。除了文化和全球化的影响外，当代中国绘画中对于“神话”要素的使用还受到对新兴表达方式诉求的推动。“神话”提供了一种丰富的象征语言，使艺术家能够探索复杂的主题和情感，超越文字表现的限制。人类学家克劳德·列维-斯特劳斯（Claude Lévi-Strauss）认为，神话是一种“拼凑”的形式，其中不同的元素被组合在一起以创造出新的含义。从这种观点来看，神话是理解世界的一种方式，将混乱的经历组织成连贯的叙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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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样的背景下，吴啸海的作品是充满前瞻性的，希望这次展览不仅展现艺术家的艺术，更能激发观者在潜意识深处开启属于自己的“神话探索”。作为本次展览的策展人，我很荣幸能够见证吴啸海的艺术演变，并在此为各位展现、分享他对神话、神性和人类意识本质的深刻见解。愿这次展览成为一座灯塔，以此证明艺术具有照亮、激发和改变当下的力量。
（文/朱彤）
《神话》对谈（部分）
Z=朱彤
W=吴啸海
Z：我觉得你早先的素描作品和这批绘画之间的关系是非常紧密的，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创作这一批架上作品的呢?
W：从05年左右开始的。我一直关注带有具象特征的东西，它们本身就是一个意识的形态，见到具象的画面，很多人都会下意识地脑补绘画的叙事方向。不用主动地去构思谋划，可辨识的形象只要组合在一起，就很容易被认为画面是有很多话要说。但实际上我画这些画的时候，脑子大多时候都是处于空白的状态。我喜欢在这样的盲目状态下画画度过时间，画了20多年素描作品之后开始换材料工具完成的这一批有色彩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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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你集中创作这些作品是在什么时期呢？
W：是在疫情期间，几乎每天都在画。这些作品挺吻合自己当时的心态，没在意画成什么样，要干什么，当时整个氛围和个人都挺迷茫的，但那是一个很沉淀、很自我的创作状态。无论好时代还是坏时代，对于艺术家来讲，都是创作处理的素材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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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你觉得你作品中不经意流露出的意向是如何与潜意识里的思想或是过往的经历产生关联的呢？
W：我总想在作品里贯穿矛盾的东西。我挺重视处理过手的素材，比如教育带给我一些标准化的教条，我总是先去甄别教条里有艺术实践价值的那些东西，这个怀疑的习惯形成了我的思维模式。做作品的时候我尽量放空脑子，只靠眼睛和手工作，在盲目的创作状态里出来的东西似乎都像是来自潜意识。在空洞的状态涂抹，像呼喊、排演一出戏、搭建一个剧场、同步一个世界。现实混乱，世界混沌，仿佛是我的替身在里边摸爬滚打，反复试探有意冒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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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ArtAlpha 艺术阿尔法）
作品欣赏
Part，布面油画，200×300cm，2024
韩愈抹月亮，布面油画，120×80cm，2024
奇遇，布面油画，210×271cm，2021
天山，布面油画，140×180cm，2021-2024
艺术家简介
吴啸海，1972年生于湖南，1997年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壁画系。现为中央美术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央美术学院研究生院副院长。2008年被 BEAUX ART 评选为“2008年度全球十位最具潜力艺术家”。作品曾展出于柏林STARKE基金会美术馆、伦敦/苏格兰电影协会、巴黎夏悠宫国立剧院、巴黎大皇宫、BFI 英国电影协会、保加利亚国家美术馆、王储基金会传统艺术学院、中间美术馆、成都美术馆、武汉美术馆、西安当代美术馆、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并在位于法国、德国、英国、保加利亚、西班牙等国外数个重要机构展出。作品被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 FRAC Pays de la Loire、法国政府等机构收藏。
策展人简介
朱彤，当代艺术策展人，曾策划过包括《未来考古学—第二届中国艺术三年展》（南京博物院）、《书写—首届南京国际双年展》（江苏省美术馆）、《朦胧—第54届威尼斯艺术双年展特别展》（意大利威尼斯）、《目光所及-后金融危机时代的中国新绘画》（保利博物馆，法国泰勒基金会，日本福冈亚洲美术馆等）、《美丽新世界—南京第二届国际美展》《无界-来自中国的当代艺术》（意大利曼特尼亚美术馆）等多个国内外重要展览项目。曾出版《演变》《超越的维度》《幻想》等多部学术专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