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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行当|粪车、扁担、水桶,倒马桶,木作再现往日市井生活

★ 老行当

木作 · 倒马桶

▓ 陈和生/木作并文 张文/推荐

老行当|粪车、扁担、水桶,倒马桶,木作再现往日市井生活

有时间的话,我喜欢到南京的老街小巷里走走,看看不知还能存续几日的老街、老巷、老房子,和记录南京往事的那些斑驳的墙,稀疏的瓦……

偶尔从半开着的,老式转轴大门向里看去,本就不宽的过道,又隔出小间或摆放着煤气灶台,更显得杂乱和拥挤。

若见到三三两两坐在门口的老人,我偶尔会上前与他们聊上几句:房子老旧、拥挤了不说了,年纪大了洗澡,上“茅厮”(南京话,意:厕所)就烦死人了。故土难移的他们,也盼政府能在保持原有风貌的情况下,早日进行改造,让自己能在有生之年入住新居,享受一下有卫生间的新房就好了。

他们的话使我想到马桶,唐朝以前叫“虎子”,因与一皇帝小名相冲,改为马桶,沿用至今。过去的人家里哪有专门的卫生间?女儿成婚所陪嫁妆中,少不了个漆得红彤彤的马桶,日后一家子如厕,主要就靠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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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南京城里的人口没现在这么多,街巷里散布的公厕不少,墙上方四面透风,有的还配上临街三边围成“凹”形的男小便池,老远就能看出来那是公厕。离我家不算远,东边的居安里,南边的汇文里、西边的同仁街、北边的唱经楼西街各有一处公厕,里面是长条形蹲坑,面对面、肩靠肩,好一点的公厕,墙上挂着可哗哗冲水的高水箱。男、女厕之间实砌了高墙,留了个方孔,挂了一盏两边共用的小电灯,天黑时才亮。靠着这非常简陋的公厕,为四方居民排忧解难了多少年。

白天,大部分男人和小孩去公厕方便还行,到了夜里,或是天寒地冻、风雨交加,一家人还是在家里上马桶方便。

马桶里的秽物总得每天倒掉。那时为考虑倒马桶人的方便,总会在男厕旁,砌一个敞口池子,与下面的化粪池相通,供人倒粪便。经济条件一般的人家,为省钱就自己拎个马桶去公厕倒;日子过得宽裕些的人家,则雇人倒马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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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么说,帮人家倒马桶,总不是什么体面的活计。不是生活所迫,谁会去做此事。这里不得不再提那条有故事的鱼市街。街上的52号,西起鱼市街,东达居安里,一个门牌进去还分成了两叉,北面一叉的一二十间房子低矮,也许是“下人”居住,南面则是好几座二层木楼,一个个大院与之间隔交错。据说此处曾是清代朱御史的宅邸,虽没具体考证,单根据宅邸的规模,我也相信居民这口口相传。

古话说,富不过三代。前一篇配文讲了朱御史的后人,靠给人送自来水谋生。接着又要讲其后人给人倒马桶的往事了。

我认识的朱家另一支后人中,家中顶梁柱是个瞎子,且身体不好,靠替人算命赚钱艰难养活一家子,偏偏他早逝,还留一遗腹女。四子两女的这个家庭重担,势必由老婆(以下简称朱妈)承担了。

如按坊间所说,他家应是读书人之后,几个孩子之中,好几个都戴着玻璃瓶底一样,一圈套一圈的眼镜,却没有机会接受良好教育。朱妈很节俭,总穿着一件大襟衣服,虽有补丁,收拾得倒也干净,可惜她没什么技能。为支撑起这七口之家,就干起了给人倒“马子”(南京话:意:倒马桶)这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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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人倒马桶的朱妈,要到多家门口收集马桶,因此她所挑扁担的两头,各挂了一串铁钩,到一家挂上一个马桶,一趟抵几趟,少跑路抢时间。

朱妈住的52号里有一口水井。出门前,先挑两桶水放在鱼市街31、33号门前。因为那里不仅有一片蛮大的水泥地坪,路牙边还有一阴沟,关键的是这两家人心蛮好,就随朱妈在自己门前干这活计。

鱼市街东北面的进香河路上,是玄武区环卫所,负责马路清扫、垃圾和粪便收集、清运。收粪车每天按班如规,天刚蒙蒙亮前来收粪。

朱妈将收集好的十多个马桶放好,和家庭主妇们都站在街边等着倒马桶,生怕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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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市街当年虽蛮热闹,但路面不宽,铺的还是一种约12公分见方、厚15公分的“面包石”,也有人叫它“弹石”,拉粪的一般都是妇女,肩上斜挂着背带,手握着粪车车把,吃力地在这路面上颠颠簸簸走着,不时还停下来叮铃叮铃摇摇铜铃 ,或是吆喝一声:“倒……马桶……喽……”途中若有人倒马桶,粪车也会停下来,收粪车就这样时行时停慢慢自北而来。

到了朱妈这里,清洁工一定会把粪车停稳,朱妈挨个揭开马桶盖随手上递,清洁工一手拎马桶把,一手兜底,往粪车开口处哗啦啦一声倒完……

朱嫂接过空马桶并摆好。用带来的清水将马桶挨个“揽”(系南京话的音)了一遍。

清洗马刷的刷子,南京人叫它马刷,用的是竹子劈出的大致见方,约2尺长细条,把手处用细篾归拢扎制而成。

为最大限度清除马桶内积垢,朱妈还把带来有楞的毛蚶壳倒进马桶,加少量水,一手扶马桶防止其移动,一手抓马刷,在马桶内使劲绕圈搅动,带楞的马刷、坚硬的毛蚶壳和马桶内壁相互狠狠地碰、刮、擦,发出的哗啦哗啦的声音,人站在老远都能听得见。

如此这般刷了马桶后,倒出毛蚶壳,重新倒入清水,从第一到最后一个马桶挨个晃洗,内壁清理结束。

接着,用抹布在剩下的清水里搓搓,将马桶盖,桶身给抹干净,

这一遍遍刷马桶的水,顺便就倒在了路牙处的阴沟里了。

最后,朱嫂将打理好的马桶给主家送回,似乎有什么规矩,为了让马桶尽早吹干,马桶盖总是交叉着支棱在马桶口上,并斜靠在墙下。

完成了这些事情,天快亮了,朱嫂挑着空桶带着马刷,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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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这老行当,一是与前篇“送水人”联系起来,感叹邻居口中所传朱御史的后代如此落魄。再就是,早些年,我在三条巷上班,骑自行车路过南京大行宫附近,看到一位身体已偻佝成90度的老太太,推着一小车,上面摆了几个马桶,大概老无所养,还在帮人刷马桶。

在做这一反映老南京市井生活的行当时,那一年四季,无论酷暑严寒、烈日下雨、每天天麻麻亮的清晨,街上慢行的收粪车、拎着马桶的家庭主妇,以及为人倒马桶的人忙碌的场景就会在自己眼前出现。

做这组木作时,由于过去只看到大处,具体的细节如:粪车的整体比例,粪箱上的收纳口和排放口结构,真的有不少难处。还有南方粪车的车轮是黑色充气胶轮,怎样“穿钢丝”,在朋友们的帮助下一一解决了。

还有,清洁工肩上的肩带;南京人用的两种马桶;以及朱妈所用的带了六个钩的扁担、马刷也都做了。

时代在进步。六七十年代的一大早,清洁工人叮铃叮铃地摇着的铃声,或是倒……马桶了……的声音听不到了。

老行当|粪车、扁担、水桶,倒马桶,木作再现往日市井生活

照片作者王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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