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深圳的華強北商業區，被稱為“中國電子第一街”，也是亞洲規模最大的電子産品集散地。在這裡，随處可見遊客們“進貨”的身影。
此前，黎巴嫩多地先後發生傳呼機、對講機等通信裝置爆炸事件。有消息稱，因為爆炸事件的影響，“華強北突然‘爆單’，很多産品都要求在中國全過程生産，不得使用第三國元器件”。
10月上旬，紅星資本局實地采訪發現，華強北市場對“爆單”傳言反應平淡，多個商場都沒有傳呼機銷售櫃台，受訪的對講機商家則表示外貿需求量未有變化，盡管有外貿商要過報價單，但實際下單的還沒有。
紅星資本局調查發現，事實上，國内已難尋一家傳呼機廠商。而在華強北的對講機商家們，有人已經退租，有人在自有品牌上貼大牌标簽引流，有人已不做中文版說明書，還有人因“無理由退款”關網店。
傳呼機無人在售
僅有的生産廠家早轉行房地産
“你要那個做什麼？拍戲還是收藏？”時隔多年，在華強北賣二手蘋果手機的70後山東籍老闆陳光（化名）再次聽到有人在找傳呼機時，忍不住問道。在他看來，傳呼機時代早在大約20年前就已經結束，在産品疊代更新速度如此之快的華強北找一款過時産品，無異于大海撈針。
“想啥呢，這個東西早就淘汰了。”陳光店鋪隔壁一名做了十多年老人機生意的老闆也在這時加入了對話，“尋呼台都沒有了，用不了的東西人家不會賣的，放在手裡流通不了。你想收藏的話去網上找看看。”
一名對講機老闆收藏的摩托羅拉牌傳呼機
連續兩天，紅星資本局跑遍了華強北多個商場，得到的都是同樣的答複。與網絡上鋪天蓋地的“爆單”說法不同，華強北不僅已找不到傳呼機銷售櫃台，就連讨論此事的商家也鮮有。僅有少數商家問，“你要找的是不是對講機？”至于“爆單”，更是回複：都已經不生産的東西，哪裡還有訂單？
傳呼機也叫BP機、BB機，1983年，内地市場第一家尋呼台落戶上海。到2007年3月22日，中國聯通向原信産部（後整合劃入工信部）申請停止30省尋呼業務，自此尋呼服務業務在全國正式停業。
紅星資本局還在天眼查等平台檢索發現，滿足“BP機/尋呼機”“制造業”“存續”等關鍵詞的企業不到20家，成立時間均不晚于2005年。
10月9日，紅星資本局撥打上述多家企業公開電話，不是提示空号就是無法接通。天眼查資訊顯示，位于山東日照、經營範圍包括“BP機生産”的小微企業——日照斯文電子科技有限公司，曾被媒體報道為中國最後一家BP機生産企業。該公司從業人員向紅星資本局表示，公司在多年前就已經不做BP機業務，現在主要從事房地産及建築裝飾等業務。
對講機有咨詢無訂單
有商家稱“都是吹出來的”
尋遍傳呼機未果，紅星資本局還探尋了對講機的情況。走出華強北地鐵站，就能看到的賽格電子市場、華強電子世界這兩棟經營品類齊全的地标建築，但這裡仍在營業的對講機店鋪加起來不到十家。與充電寶、耳機、資料線等熱銷電子配件相比，對講機的生意較為冷清。
位于華強北的某個對講機櫃台
10月7日，在國際安防城某對講機店鋪内，一名正在打包外貿訂單的銷售人員向紅星資本局表示，他們的店鋪是工廠直營店，工廠位于福建泉州，除了銷售自有品牌，也在代理寶鋒、北峰等國内知名品牌的部分産品。
“最近有一些做外貿的問我們要了報價單，但下單的還沒有。”這名銷售人員表示，其工廠産品一直穩定出口歐美、非洲、東南亞等國家，有外貿公司來咨詢并不奇怪。在黎巴嫩對講機爆炸事件發生後，來咨詢的确實變多，隻是并未詢問具體産品，也未說明銷往何處。
對于咨詢量增多這一點，同樣在國際安防城開店、主做俄羅斯及東南亞市場的對講機廠商黃龍（化名）也表示，其位于福建泉州的工廠實際外貿需求并未發生變化，近期也未接到來自中東的訂單。
黃龍認為，出現這樣的情況不外乎是有外貿商看到了風口來了解行情，但專業對講機市場有一定技術門檻，産品種類龐大，對管道要求很高，如果隻看到了國産對講機的價格優勢，卻不了解不同産品的品質差别，甚至還不了解下遊客戶的具體需求，那麼合作就很難進行。
提到黎巴嫩事件，黃龍以防爆型對講機舉例稱，這類産品主要用于石油、化工、煤礦等特殊場所，國産機價格也要千元起步，他們自然要考量外貿商能否接得住，最好能直接對接客戶。“說白了，不懂（産品）也沒關系，關鍵是關系也沒到位。”黃龍總結道。
不過，更多的外貿型對講機廠商近期的訂單咨詢量并未增加。商家們反映不一，有人稱“可能有但沒在我這裡買”，也有人直言“都是吹出來的”。
“現在個個都以為對講機（需求）量很大了，其實是沒有的。”華強北一名對講機老闆向紅星資本局表示，其以往的管道客戶都會提前采購儲備，鮮有臨時起意的情況。在得知記者因為“中東訂單擠爆中國”的市場消息特地趕來後，這名老闆又提醒道，“你要了解客戶的需求是什麼，不是說想拿什麼機器去賣，那邊（中東）就賣得動的。”
對講機市場寒意逼人
價格戰下有人退租有人關網店
在華強北，紅星資本局注意到，與部分外貿型廠家不同的是，面向國内零售、批發市場的中小廠商及代理商已明顯感受到潮水退去後的寒意。在這裡，有人已經退租，有人在自有品牌上貼大牌标簽引流，有人已不做中文版說明書，還有人因“無理由退款”關網店。
10月6日，紅星資本局在賽格通信市場某棟大樓内看到，有對講機店鋪未開門營業，也有靠近扶梯的店鋪正在招租。10月8日，該大樓一名負責招租的物業人員在電話中向紅星資本局表示，疫情之後大樓内商鋪租金基本沒有變動，上述做對講機生意的老闆“回老家了”，此前也在華強北很多年了，“估計是不需要做遊客生意了，有穩定單源就撤辦公室了。”
一家靠近扶梯的對講機店鋪正在招租
該物業人員還表示，以前大樓内做對講機的店鋪還是挺多的，主要是受到附近兩個主做安防裝置的市場（指太平洋安防通信市場、國際安防城）影響，“後來慢慢地其他産品就進來了，太平洋那邊也改了，隻剩兩層做安防産品了，有四層都做手機殼去了。”
10月7日，紅星資本局在走訪太平洋安防通信市場時也發現，1至4樓主營手機通信配件，主營安防産品的5、6樓内對講機店鋪也屈指可數，多在銷售監控攝像頭、電源擴充卡等其他産品。根據該名物業人員的說法，多年前這裡的對講機店鋪“都是成批的”。
經營了十多年安防裝置的對講機代理商劉亮（化名）向紅星資本局感歎黃金時代已逝，他的客戶以安保、工地、物業等行業為主，在房地産高峰期，某款産品“一個月最少賣五六百台”，現在不僅銷量已經大打折扣，企業也會先考慮租賃而不是采購。
盡管零售生意不好做，劉亮也不想再經營網店。“對講機不是剛需，我們這邊有七天無理由退貨退款，有些人甚至是一些公司，臨時用一兩天，用完就說有品質問題退回來，白搞一場，還要貼運費。”他說，對講機屬于“用到的時候才會想到它，用不到的時候你根本不知道還有這個東西存在。”
根據頭豹研究院釋出的《2023年中國對講機行業研究報告：市場概況分析篇》顯示，對講機行業競争激烈，除了第一梯隊的摩托羅拉以及第二梯隊的海能達、建伍、艾克慕等，其他第三梯隊企業通正常模較小，沒有自己的核心技術，一般采取低價營銷、低成本競争的政策擷取市場佔有率，市場集中在本土價格敏感度高、數量衆多的工商業領域中低端客戶。典型的廠商如福建寶鋒電子，以出售模拟對講機為主，産品單價均價僅為7.3美元/台。
華強北一名對講機代理商就曾向紅星資本局透露，由于價格便宜，寶鋒的外貿出口生意很好做，“這個品牌，光我們這個店一年出口就有10萬台以上，不考慮内銷。”他以寶鋒某款網購平台熱銷的“傻瓜機”為例，“不到8美元一對，壞了就丢嘛”。
紅星資本局在走訪中還發現，位于華強北的多數對講機店鋪都自稱是“工廠店”，工廠位于“對講機之鄉”福建泉州，且品牌已經做了十餘年，“在網上随便都能找到”。然而，紅星資本局在淘寶、拼多多等購物平台檢索發現，部分品牌隻有一至兩家店鋪在售，産品銷量多為0。
對講機龍頭海能達10天9闆
專家:市場萎縮對國内廠商影響不大
值得一提的是，此前，一則“華強北某大品牌代理在沒有合同的前提下收到95萬美金、訂單為其獨家代理的國産知名品牌對講機”的消息在資本市場上流傳。多位華強北對講機代理商向紅星資本局表示，未聽說此消息，也難以判斷是否屬實。黃龍也表示，“說實在的，如果真的有這麼大的，直接跟海能達溝通就行了，還來華強北幹什麼。”
盡管真實性仍待求證，這則傳聞早早便被市場解讀為對國産對講機行業的利好，并帶動了對講機龍頭海能達（002583.SZ）股價大幅上漲。
據統計，自9月19日以來，截至10月9日收盤，海能達已經10天9闆，累計漲幅125.42%。就連A股三大股指集體回調的10月9日，海能達也在開盤不到15分鐘便觸及漲停，收報8.07元/股。此輪上漲前，海能達的股價在年内一直未能超過6元/股。
9月23日晚，海能達釋出了股票交易異常波動公告并回應公司中東業務的拓展情況。海能達稱，近年來持續加強中東、南亞、拉美、非洲等新興市場國家及“一帶一路”地區的業務布局；上半年面對中東地區的業務機會，公司進一步加大該地區的市場布局及海外品牌的宣傳力度，促進中東地區的業務拓展。海能達還表示，新市場的拓展進度存在不确定性，對公司業績的影響有待觀察。
獨立IT、電信分析師付亮告訴紅星資本局，對講機與傳呼機的技術相對落後，制造成本低，可替代性強，但由于全球存在通信技術發展不均衡等情況，相關産品因其特定功能在某些特殊場景下仍存在需求。國内專注于對講機領域的企業是少數，主要還是需求規模有限。
随着市場逐漸萎縮，國内對講機廠商産生将受到何種影響？付亮表示，對講機實際上屬于電子組裝産品，該領域種類繁多，小到錄音機、收音機等數位家電，大到物聯網智能裝置等，盡管部分零部件存在差異，但生産工藝和銷售方式都很相似，目前國内多數企業從事的正是多種小型電子産品的生産和銷售，是以整體上影響不大。
紅星新聞記者 蔣紫雯
編輯 肖世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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