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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宇霆督苏的失败

尹凤呜/文

杨宇霆督苏的失败

杨宇霆督苏失败一役,不仅使奉系失去两省地盘,也是奉系逐渐趋于衰弱之始。故于叙述其失败之余,也谈谈其前因后果。

第二次奉直战争结束之后,奉系不得不进兵江苏,此着在政略上给各方以不良的彤响,在战略上也陷于不利的地位。

奉系在取得苏皖两省地盘后,于督办的人选颇有周折。起初,虽有以姜登选督苏、郭松龄督皖之议,嗣因张作霖以为杨宇霆相从多年,且为奉系创业的基本僚属之一,1913 年杨宇霆任奉天省军械厂厂长之际,已与二十七、八两师多所联络,颇得二十七师张作霖赏识,渐为张入幕之宾;故于 1916 年段芝贵离奉,张作霖取得盛武将军督理奉天省军务之时,即任杨以将军行署(后来的督军公署)参谋长之职。历经联皖拥段、劫直系军械和奉军进关各役,杨均是主要划策之人,资格劳绩皆非李景林、张宗昌所及。现在李、张二人已分任直鲁军务督办,杨宇霆未免有向隅之感。况兹以取得苏皖,理应与杨一席以示酬庸,遂任杨以江苏省军务督办。

杨宇霆督苏的失败

复以姜登选入奉以来曾两建殊功:一次是在第一次奉直战争之时,姜以客卿地位在战地帮忙,嗣任以榆关警备司令之职;此时总司令部已退至绵州,张作霖也回沈阳坐镇。姜乃学陆军工兵科出身,曾设计一个有利防线布置在山海关附近,凭此阵地抗拒直军最后之进攻,使直军攻击不成,又后继无力而罢战言和。另一次是在第二次奉直战争之际,姜与韩麟春二人率队攻入九门口,使山海关直军正面大受威胁,开奉军全面获胜之端。况姜又是粤、皖、奉三方联合协商“国是”的创议者和活动者之一。后在第二次奉直战争之中,奉系直接间接由此受益不少,乃以皖督给予姜登选,亦所以酬之也。

至于郭松龄原也有担任一省军务督办之资劳,只以张作霖出于爱子之切、知子之深,暂不愿郭离开张学良。盖数年以来,无论平日训练军队、战时在第一线指挥,皆是郭松龄担任,张学良受成而已。斯时张学良所辖军队已逾8万人,况又在准备向冯玉祥用兵,更不应外任郭松龄,致剪张学良膀臂,因此遂将以郭松龄督皖之初意作罢。张作霖这一措置,在当时可谓廓然至公,兼筹并顾,乃不料竟因此增加张学良和杨宇霆之间、郭松龄和杨宇霆、姜登选二人之间的对立,导致后来杨宇霆南京撤退,郭松龄滦州倒戈的后果。此事若仅从表面上看,似不至如此严重,缘当时郭松龄手握重兵,且得张学良绝对信任,正易遂其异图。郭自从在第二次奉直战争之间,因与姜登选闹意见,擅自撤退,几酿大乱。此事虽由于张学良的庇护,张作霖并未究问,但郭惴惴不安,正拟取得皖督地位出外暂避,今见苏皖两省督办为杨宇霆、姜登选二人所得,于是迁怒于杨、姜,更增加其对于二人的怒恨;影响所及,张学良与杨宇霆二人之间也愈加不睦,竟出不相谅,而至于不相谋。回溯三年以前,当第一次奉直战争结束之后,奉系人士颇有发愤图强之志,张学良、杨宇霆二人多能合衷共济、协力同心,故于用人行政、整军经武诸大端,均能顺利进行。嗣以张学良信用郭松龄太过,而郭本抱异常野心,遂借张学良为护符,以张学良为傀儡,得寸进尺,揽权无已,不把总司令部的领导放在眼中,当时杨宇霆以总参谋地位代张作霖判阅文件,对于郭之违背规章,逾越范围各举措,虽有不满,终以碍于张学良的关系原故,多所曲从。间有实难办理者,偶有批驳,郭即以为是杨把持为难,在张学良面前时以此种情形挑拨其间,于是张学良、杨宇霆二人之问感情日疏、隔膜日增。至郭松龄欲督皖而未得,张、杨二人之关系竟成前述之局势矣。

杨宇霆督苏的失败

杨宇霆奉命督苏之初,因考虑到奉方军队在宁沪虽各有一师,但这两个师皆是由旧队伍逐年扩充而成,官兵的素质、军械的规格皆不整齐,一旦有事难以为用,拟向张作霖请求酌加队伍带同赴任。此事为张学良所闻,不但不予支持,反将其部下原驻浦口的刘伟一旅调回。杨宇霆见此,只得将请兵之议作罢。张学良此举,在内外各方面皆给杨以极其不利的影响。而杨素来骄傲自负,也不肯示弱于人,遂只带卫士若干人赴任。

杨宇霆在此情形之下,虽知前途多艰,但也估计到江苏省原有的军队方面,其将领如陈调元、白宝山、马玉仁等,目前难有组织小集团对付奉方之虞,其志也不过在保全地位,不致公然有何举动。至于浙江孙传芳方面,外间虽盛传其将拥戴吴佩孚护法反奉,但张作霖、孙传芳之间有旧好,孙传芳在王占元部下佼佼多智,常代表王占元到各处活动,曾数与张作霖交接,张颇赏识其敏捷有才,故尝垂青睐、优遇有加。当王占元失去两湖巡阅使之际,孙传芳曾请求张作霖设法维持其第二师师长地位,张答以馨远(孙字)在鄂,徜不得意可来奉天,我为馨远成一师人云云。况数月之前,孙曾派其最亲信僚属王金钰来奉修聘,接洽甚融;又因王与奉方总司令部参谋长,现任江苏省督办公署参谋长臧式毅为同期同科的同学,故王在沈盘桓多日,回杭之后坚主联奉。孙传芳的意图或不致骤有大变。且孙得浙不久,羽翼未丰,似不敢冒然与奉方开衅。只是中央海军方面,因奉方接收松花江江防船队一事,与奉有隙;后来奉方在葫芦岛创建东北海军基地,又拒用闽籍人员,因之迩来芥蒂尤深。现在长江水面在其掌握之中,倘有变故,我方江南北的交通将为所制,为可虑耳。杨宇霆对于上述各方面情形分析考虑之后,作出自力应付之策。诸如在赴任之前,请前陕西省督军陈树藩赴宁,通过前卢永祥的参谋长范毓灵,拉拢第十师师长郑俊彦(郑是卢的旧部,第十师是卢的基本军队),作为对于陈调元等的小集团釜底抽薪之计;调镇威军总司令部军务处处长尹凤鸣随同赴苏,将任以江苏省四路要塞总司令,整顿要塞各机构,扩充炮位火力,俾能切实控制由宁至沪的长江水面,一旦有事可以限制中央海军的活动,以确保南北两岸的交通。并于各路要塞,各增附步兵一个团,以防中央海军陆战队登陆扰动。同时,拟于接任之后。即成立以步兵三个团为骨干的混成旅作为卫队旅,任前第八师的旅长应振复为旅长,驻扎南京,以加强此方兵力;调奉天省警务处处长于珍,任江苏省警务处处长,将警务处移驻上海,以便协同上海警备司令邢士廉保卫上海;调吉林省滨江镇守使丁超,带其混成旅队伍来苏,将该混成旅扩充成师,驻扎江北,以约制白宝山、马玉仁的地方军队。以上诸事以苏沪的财力、杨宇霆的人力,一年之内皆可做到。届时内部可以确实掌握,外边有事也可以相当应付。不料孙传芳竟弃好背信,不计后果,发动战事,夺取南京。而杨宇霆到任仅10余日,仓猝之间,一筹未展,遂铩羽而归。

杨宇霆督苏的失败

杨宇霆于1925 年9月末由沈赴宁,到宁三四日,适前代表孙传芳到奉修聘之王金钰已辞去本兼各职,离杭过宁北归,由此得知孙传芳对于奉方的态度已然有变,然也只科其志在上海。10月10日后,浙江用兵消息日著。13 日夜派尹凤鸣住蚌埠征询姜登选对于目前局势的意见,姜袍泽情重,自动赴宁与杨宇霆面商。姜14日抵宁,起初姜主张用兵,别终以奉军在江南的只有两师,不敷分布;江苏省原有的军队,其将领与我同床异梦,缓急难恃;尤其是中央海军方面与我隙深,一旦战起,大江南北的交通必受其威胁。我方维有援军,恐亦难以为期应战。屈时进退失据,徒然牺牲,于事无益。姜亦以自己是只身来皖,对于江苏用兵不能有何援助,不便徒唱高调自豪,遂接受杨宇霆的提议,将此间难以用兵各情形,电陈张作霖,请裁夺指示。15日,得“全权相机处理”的复电,姜登选当日回蚌埠。15 日晚接报,浙江军队已向沪宁出动,杨宇霆即决定命上海方面邢士廉师撤退,由镇江渡江;命南京方面的丁喜春师和兵站全部,在16日一昼夜之间撤退过江;督办省长连同各机关的奉方人员,由17 日晨至中午,分三列车撤退。杨原规定17 日展撤退,因16日晚9时许,陈调元已派兵把守电报、电话各局,限制通话、发报。至此陈调元的敌意已露,杨遂提前渡江登车;因临时变动,到开车时随同撤退的人员未能立集,车迫至夜12时始开行。车过乌衣、明光两站时,该两处虽驻有陈调元的队伍,但尚无动静。事后方知杨的专车过乌衣站时,陈调元命令驻该处的军队截击第二列车,死三人、伤20余人。17 日晨车过蚌埠、杨、姜二人商定,决定杨回沈阳请示,姜留蚌埠待命。车续北行,过徐州时,留尹凤鸣至徐办理撤退未了各事,杨车即北上东归。

杨宇霆由苏回奉之后,颇遭一般人非议,郭松龄更极力攻击。而张作霖因深知此中原委,不能归究杨一人,故对杨并无责言。郭松龄对此更为愤怒,遂倡言,“奸人在内把持,前方将士不愿效命”,嗣竟以此为藉口请班师东归。此时郭已与冯玉祥军通谋倒张作霖,夺取东三省政权。既至准其回军滦河以东,则又请罢逐杨宇霆;既至杨辞去各职,避居旅顺,郭此时已退至滦州以东,遂揭开本来面目,向张作霖倒戈,而置张学良于不闻不问之地矣。当时多谓,郭松龄倒戈,张学良知情同谋,则似过矣。但自杨宇霆由苏回奉时起,至请罢逐杨宇霆止,其间张学良已事事作郭松龄的傀儡,处处受郭松龄的利用,则为千真万确的事实。

杨宇霆督苏的失败

郭松龄倒戈一役,奉系不仅损失其当时称为精锐的军队一半以上;损失尤其重大者,是失掉当时当地不易多得的将领,五人之中二人身死、一人名败、一人势衰,即姜登选遇害、郭松龄伏法、李景林叛离、杨宇霆销声,奉系势力由此衰弱。1926年间,虽又进军北京,打南口,击退冯玉祥军队,此时将领中只剩带麟春一人。(1963年7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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